这一声，直接将李氏吓得一个哆嗦，几乎连话都不会说了。
宁远州盛怒至极，额头上青筋迸现，一跳一跳的。他死死咬着牙关，嘴唇崩成了一条犀利的直线。
他从未……他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宁珏……他太傅府的独苗，怎么可能不是他的孙子呢？
李氏依然在垂死挣扎：“爹，爹你要相信我啊，珏儿的确是我和青山的儿子，怎么可能不是呢？您可千万不能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就怀疑珏儿啊！”
说罢，李氏看向宁知意，狠声道：“知意，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自己过得不好，也见不得别人过得好吗？这样污蔑珏儿，对你有什么好处！以前珏儿是有些事情做的不对，是有些对不住你，但是你身为姐姐，就不能心胸宽广一点吗？”
这一刻，宁知意是真的挺佩服李氏的。
事到如今，她的思维依然可以如此清晰，依然可以将所有的事情都怪罪到她头上。
或许，值得怀疑的不光是宁珏的身份，还有她宁知意的身份。
宁知意这个身体的到底和李氏有没有血缘关系？还是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用来背锅的替罪羊而已？
宁知意摇了摇头，哼笑一声道：“您这话可就说错了。我过得挺好的，我也没有什么阴暗的心理，我只是将我发现的事情说出来了而已。至于信不信的……你们自己决定。”
宁知意说着，眼眸一转，看向了宁远州：“太傅府的血统正不正，这件事情还有待查验。将当年侍奉过的丫鬟啊、产婆啊什么的找一找，总会有迹可循，只是……”
她叹息了一声，摇摇头看向床上昏迷不醒的宁珏，又道：“他怕是等不及了。”
说罢，宁知意轻轻扯了扯谢靖承的衣袖，低声道：“走吧。”
谢靖承也懒得让宁知意再在这种腌臜环境里待下去，牵起她的手，转头便走。
出了房间，清寒的空气打在脸上，反而让人觉得好受了不少。
见宁知意一直低头不语，谢靖承以为她刚刚是被李氏的态度给伤害到了，不由得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
宁知意转头，看向他：“怎么了？”
“在想什么？”谢靖承问。
他没有直接提李氏，怕宁知意觉得不开心。
宁知意在心中斟酌片刻，诚然道：“我在想刚才宁夫人的态度。”
她不想叫“娘亲”，也觉得叫“李氏”不太合适，所以选择了一个折中的称呼，宁夫人。
谢靖承正在心中思量着该怎么安抚她，便听宁知意又道：“忽然发现我以前从书上了解道到的东西实在是太狭隘了，这世上的很多东西，其实并不只是如同书中描写的那样。”
“嗯？”谢靖承觉得宁知意这个说法有些新奇。
“书上说，人世间最亲近的关系就是亲人之间的关系，尤其是父母和子女的关系，那是血浓于水的，我便认为，世界上的所有父母都是深爱着自己的孩子的，而孩子亦是。
但是现在我发现，就算都是自己的亲生孩子，也是亲疏有别的。比如说我和宁春柔，相比之下，我显得就一点儿都不像宁夫人的女儿。她也只是在需要我帮忙的时候，才会想到我这个女儿。”
宁知意就觉得，哪怕她从小脑子不好，哪怕她被扔在一边无人问津，但是现在她好起来了，她身边的亲戚关系也要跟着好起来才是。
然而并不是，过去十几年缺失的亲情，是无法弥补的。
“想想也是，太傅府的人过去十多年都记不得我这个女儿，我也不指望他们和我亲近。但是宁珏呢？他虽然不是李氏和宁青山的孩子，但是毕竟养在太傅府这么久，是太傅府的人从小疼到大的孩子，太傅府的人难道对他也没有一点亲情吗？”
宁知意想不通，只觉得这人界的人性，可比天界的复杂多了。
看着宁知意这愁眉不展的小脸，谢靖承忍不住轻笑一声，抬手掐了掐她的脸颊。
还以为她只是在伤心呢，原来是在思考这么深刻的问题。
“是啊，不是所有人都配当父母的。”谢靖承对宁知意道，“其实有的时候薄情寡性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不将他们放在心上，也就不会被他们的态度伤害，也就不会觉得难过。”
宁知意没有难过，她只是心情有些复杂。
她觉得自己的三观被颠覆了。
“看看太傅府接下来的态度吧。”宁知意对谢靖承道，“看看他们会对宁珏如何。”
第二天，快到晌午的时候，宁冬雪才来靖王府。
宁知意一边给她施针，一边问着昨天他们离开之后太傅府的事情。
“娘亲不承认。”宁冬雪在纸上写着，“她就是说宁珏是她和爹爹的亲生儿子，后来祖父让爹爹和宁珏滴血验亲……”
“结果呢？”宁知意淡声问。
滴血验亲这个法子一点都不可靠，但是却被很多人推崇。
“爹爹的血和宁珏的血滴血融在一起了……”
宁知意：“……”
意外，但并不完全意外。
“所以太傅府的人现在全都相信宁珏是老太傅的亲生孙子了是吧？”
宁冬雪轻轻点头，然后想了想，斟酌片刻复又写道：“祖父很生气，说……说姐姐……说靖王妃您是有意去破坏太傅府的关系的，说您心术不正。”
宁知意完全知道宁远州那是个什么德行，他说的话必然没有宁冬雪描述得这么委婉，难听的话必然说了不少。
不过宁知意也不在意，爱信不信。
她一脸平淡从容地将针扎好，又去给宁冬雪熬药。
但是无字天书生气了。
“迂腐，迂腐！”无字天书愤怒地尖叫，“都已经和他们说得那么请出来，他们竟然还是不信！怎么，这群迂腐的人类实在质疑本神书的判断吗？”
“他们不知道这些是神书您的判断，只以为是我这个心术不正的人说出来的。”宁知意一边往药壶里加药材，一边笑着回应。
无字天书更生气。
“竟敢这么质疑我家小祖宗，活该给人家养孩子！”无字天书气得整本书都在宁知意脑海中蹦跶个不停，“不行，我非得让他们相信，不然那宁珏死翘翘了啊！”
无字天书倒也不是真的想破坏太傅府这看起来平和的关系，有的时候日子糊里糊涂地过，倒也挺好的。
只是不找到那宁珏的亲生父母的话，他性命不保啊。
宁珏那死孩子有的时候是可恶了点儿，但是毕竟罪不至死。要是她家小祖宗不下界的话，就没有这一系列的事情发生，宁珏也不会危在旦夕。
思来想去，无字天书忽然有了个办法。
她决定明天一大早开始行动，非得让宁远州那老头子看清事情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