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秋霜依然揪着李氏的前襟没有松开，对于宁远州的话更是恍若不问。她只是狠狠地瞪着李氏，眼中带着嗜血的锋芒，恨不得将李氏剥皮抽筋，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宁远州立刻对身后的人吩咐：“你们还不赶紧上去，拉开二小姐！”
几名丫鬟和小厮上前，一边说好话一边诱哄，想将宁秋霜拽开。
却不料宁秋霜突然发了癫，挥舞着双手隔开了身边的人，两只手攥紧李氏的衣服，将她的脑袋往地上撞，一边撞一边大喊：“为什么为什么！你平日里不是对我很好吗？不是说我是你的好女儿吗？为什么你们还是会抛弃我，为什么！”
李氏的后脑撞在坚硬的地面上，痛得她几乎眼冒金星。
“秋霜，你疯了！”宁远州厉声怒斥着，“这是你娘！你这是要弑母么？”
宁秋霜现在哪里还听得进去。她已经分辨不出面前这人到底是谁，她只想殴打她，以此来发泄心中的不满和怨气。
见这势头不对，丫鬟和小厮们也不敢再说软话了，全都用上去，强硬地将宁秋霜和李氏分开。
宁秋霜的胳膊和手被人钳制住了，但是她还有脚。起来的时候，她狠狠在李氏身上踢了几脚。
李氏吃痛，面孔都随之扭曲。衣衫不整发髻凌乱，哪里还有半分以往贵妇人的样子？
宁远州忍无可忍，二话不说，在被拉起的宁秋霜脸上直接就是两个巴掌。
宁秋霜并没有被打清醒，反而更懵了。
“看看你自己现在像什么样子！”宁远州怒斥道，“还有没有点儿的大家小姐的模样？整个就是一个疯婆子！不就是一个国书房吗？不去又怎么了！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会认字就好了，读那么多书做什么！”
宁秋霜透过自己凌乱的发丝间隙，看见了宁远州威严的嘴脸。
“父亲，您就别说了。”李氏道，“秋霜现在心里不好受，您就别再说这些刺激她了。”
“她有什么不好受的！”宁远州一甩袖袍，冷声道，“她在国书房是学出什么了？是像春柔一样得了第一？别说春柔了，她连那个宁知意也比不过，那个宁知意这次不也是第一吗？”
说到这里，宁远州更加觉得自己说的没有问题，愈发的振振有词了：“那个宁知意不也没有去过国书房吗？人家一次都没有去过，不照样得第一名？要是真有本事的话，不管在哪里学，都能学好！”
“所以呢？”宁秋霜盯着宁远州，冷声问，“我就算学好了，又有谁能知道呢？你以为国书房只是教人成绩吗？你知道国书房代表了什么吗？那个宁知意要不是参加了考核，谁会知道她这么有才学，这么有本事？”
“别和我说这些！”宁远州不屑道，“就算国书房真的有什么用，那也是对你弟弟有用，和你没关系。”
宁秋霜耸肩，一声嗤笑：“说到底，不过就因为我是个丫头片子。”
“是！你是个丫头，你就该学女红，学相夫教子，而不是去读那些没用的书！你就算读成个女状元又能如何？你能入朝为官吗？还不是要嫁人生子！所以你弟弟去国书房学习，将来做官入仕，这才是正道！”
宁秋霜越听宁远州的话，越觉得苍凉可悲。
她已经完全意识到，自己是真的，没有希望了。
原来他们不光选择了宁珏，还觉得她对于太傅府来说，没有任何价值，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地方。
她的一切价值都被否决了，她好像就是一个废人。
见宁秋霜不再发疯了，宁远州也不愿再与她多说了。
“送二小姐回去，好生照看。”宁远州对着下人们吩咐罢，又对宁秋霜说，“在你完全想明白之前，不要再来你母亲的院子了，省得疯魔发癫，做出这让人耻笑的举动来。”
话落，宁远州转身便走。
李氏焦急地看向宁秋霜，满脸担忧地说：“秋霜，你听娘……”
宁秋霜冷哼一声，转身就出了屋子。
今日天气甚好，李氏院中朵朵清菊争相开放，宁秋霜却只觉得碍眼。
她现在看一切都不顺眼，看这太傅府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可笑。
在回自己院子的路上，她听见了正在花园中侍弄花草的婢女们的谈话。
“你们听说了吗？太子殿下很快就要来和咱们大小姐提亲了！”
“真的假的？”
“真的，大小姐今天从珍宝节回来的时候我看见了，脸羞得可红了。然后大小姐直接去找了老大人，我去送花的时候亲耳听到的。”
“那太好了，咱们大小姐以后可就是太子妃了呢！”
“是啊是啊，太子殿下以后要是当了皇上，咱们大小姐可就是皇后了，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丫鬟们说着说着，都嘻嘻笑了起来，看来是真的替宁春柔感到高兴。
宁秋霜深吸一口气，努力不让那些声音传入自己耳中，但是却做不到。
她已经走远了一段距离，却还是能听见她们的笑声。
想必现在的宁春柔，和她们一样高兴吧？
是了，要和人家提亲的可是太子殿下，人家要做的是太子妃。这个身份对于宁远州来说，想必才是最有价值的。
在他们看来，她这个太傅府默默无闻的女儿，要是能嫁给八皇子，那自然是锦上添花。要是不能，也无伤大雅，毕竟前边还有一个可以做太子妃的宁春柔。
宁秋霜不禁想，要是这次，让他们在宁春柔和宁珏之间做选择，他们会选谁？
会像对她这样，毫不犹豫地将宁春柔舍弃吗？
应该不会吧。
宁秋霜越想越觉得愤懑，胸口仿佛堵了一块儿大石头，让她喘不上气来。
宁珏？她真是笑了，就宁珏那样的，就算把整个国书房送给他，他也读不出什么名堂来，因为根本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要是别人，宁秋霜可能还觉得没这么难受。但是宁珏，一个在课业学习方面处处都不如她的宁珏，她是真的觉得咽不下这口气。
就是因为他是男孩儿？
宁秋霜觉得自己可悲又心酸。
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才刚刚进入房间，却听见外边“咔嚓”一声脆响，是锁落下的声音。
同时下人的声音响起： “二小姐，实在是对不住了，我们奉了老大人的命令，只能先将您关在屋中。老大人说了，等什么时候您想明白了，再放您出来。”
宁秋霜坐在凳子上，胳膊掸在桌边，轻轻趴在了胳膊上。
今天她已经经历了太多太多，让她心力交瘁，实在是有些承受不住了。
谢涵的冷眼，旁人的嘲笑， 就连她一直都觉得温暖的家人，原来也是看不上她的。
或许心死了就是这种感觉，她的一切都被否定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侧首趴着，眼睛正好看见了上边的房梁，宁秋霜心中陡然一顿，忽然萌生出一个想法。
要是她再逼太傅府一把的话，这件事情会不会还有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