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娘娘先不要担心。”宁知意说，“并不是公主的病有什么不好。公主现在的身体在好转，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那是什么？”明贵妃急得声音都开始发颤。
宁知意抿唇片刻，才道：“九公主可能，这辈子都不能生育了。”
“什么？”明贵妃顿时惊呼一声，不小心碰掉了手边的茶杯，上好的珐琅茶杯砸在了地上，碎成碎片。
“公主早些年服药太多，已经伤了根本。”宁知意知道这些话对明贵妃来说可能很残忍，但是她还是不得不将实情告诉她，“是药三分毒，更何况公主自打出生就在喝药。她身体因为药物受到的那些损伤我已经在尽力为她调理了，但是有些损伤，是不可逆转的。”
明贵妃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窜到了头顶，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呢……”明贵妃喃喃道，“小九怎么会……怎么会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能有了呢？”
明贵妃也是个女人，她知道子嗣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有多么大的意义。
小九贵为公主，将来嫁的也会是王侯将相之家，而家世越是显赫，对子嗣的要求就越严格。
自己的女儿不能生孩子……明贵妃简直不敢想象她在夫家会遭受什么。
她未来的丈夫会不会因此不爱她？公婆会不会因此瞧不起她欺负她？纵然她现在贵为公主，等皇上和她都百年之后，谁还能庇佑她呢？
对于女人来说，前半生仰仗的是父母，后半生就只能仰仗子女了啊！
明贵妃宛如遭受了晴天霹雳一样，越想越觉得心酸，越想越觉得难过。
“贵妃娘娘，其实有些事情也是说不准的。现在我看，公主的身体可能会差一些，但是将来，说不定会有奇迹的。”
奇迹……明贵妃苦笑了一声，这是多么遥远的两个字。奇迹发生的可能性，是多么的微乎其微。
“贵妃娘娘，您不需要这么悲观。”宁知意又道，“九公主这么优秀，她将来一定可以找到一个疼爱喜欢自己的如意郎君的。其实有的时候在感情中，子嗣并不那么重要。”
明贵妃扯唇，想要感谢宁知意对自己的劝慰，但是脸颊肌肉动了半晌，却只是露出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子嗣不重要么？子嗣怎么可能不重要啊……
明贵妃叹息一声，情绪明显已经低沉到了谷底：“靖王妃，你现在还年轻，你可能还不明白子嗣的意义。他们不光是父母感情的延续，也是自己一生的倚仗。我没有儿子，我这个贵妃之位坐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说不定哪天皇上一个不高兴，把我废了也有可能，我都没有儿子来替我撑腰。”
“但是您还有九公主啊。”宁知意说，“皇上明显非常喜欢九公主，您不会没有倚仗的。”
“是啊，我还有小九，虽然小九只是个女儿，她也是我的倚仗。”明贵妃望着宁知意，眸光盈盈，“所以靖王妃，您明白了么？能有子嗣，总归是好的。哪怕没有儿子，有个女儿也行。”
宁知意摇了摇头，正色道：“贵妃娘娘，我和您的想法不一样。您可能想要儿子，但是您只生出了一个女儿，她依然陪伴在您身边，成为了您的依靠。而且我能感受到，您十分疼爱九公主，您将自己所有的心血都花费在了她身上。”
“是，她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宝贝。要是没有她，我都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说起自己宝贝女儿的时候，明贵妃目光变得柔软，就连笑容，也都温和了起来。
“所以啊，事实和预想中总是有偏差的。您想要个儿子，但是您现在只有一个女儿，您依然是幸福快乐的。您觉得九公主将来会想要孩子，但是没有孩子，她也未必不会幸福快乐是不是？”
明贵妃有些为宁知意的话动容了，她说的……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
“您需要九公主的陪伴，是因为深宫寂寞。其实深宫的女人，在外人看来，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但是各有各的心酸寂寥。但是九公主将来并不会陷于深宫之中，她属于外边繁华的大千世界，她可以有自己的追寻。
可能在寻到一段良缘之后，子嗣真的就不那么重要了。有的话可以锦上添花，没有的话也无伤大雅。您应该相信，这世界上不是所有的感情和家庭，都需要子嗣来维系的。”
明贵妃的眼中闪过了满满的希冀，可见，她是真的被宁知意说动了。
是啊，宁知意的话让她醍醐灌顶，她以前从未想过，人的一生还可以从没有子嗣的角度去考虑。
宁知意的话又给了明贵妃别的警示，是啊，哪怕她的小九一辈子不嫁人，将来建个公主府，在公主府内过自己悠闲快乐的日子，不用为家庭子嗣操心，不是也乐得自在吗？
想到这里， 明贵妃忽然觉得自己的心结解开了。
她握住宁知意的手，十分诚恳地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保证，不管怎么样，我都会让我的女儿幸福快乐的过一辈子的，我不会让她被任何人伤害，不会让她被任何事情影响。”
宁知意点了点头。
真好啊，有个这么疼爱自己的母亲，九公主可真幸福。
而这个时候，换好衣服的九公主再次跑了进来，笑眯眯地问：“你们在说什么？看起来说得很开心的样子。”
“我们在说你。”明贵妃捏了捏九公主小巧的鼻尖，笑着道，“我说你最近这阵子饭量都变好了，要是再这么吃下去的话，说不定哪天就会变成一只小胖猪了！”
九公主一张俏脸瞬间红了起来，一边往明贵妃怀里钻，一边道：“哎呀母妃，之前我生病的时候你天天都说我太瘦了，说要是我能胖点的话您做什么都愿意。现在我好不容易胖了一点儿了，您倒是嫌弃起我来了。”
九公主嘟起嘴巴，故意撒娇的样子可爱极了。
“嫌弃你？怎么可能。” 明贵妃一把将九公主搂进怀里，笑着道，“母妃疼爱你还来不及呢，只要你高兴啊，母妃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给你摘下来。”
九公主同样抱住了明贵妃，一直往她怀里拱。
宁知意觉得真好，她竟然见到了一个如此鲜活生动的九公主。
以前她缠綿病榻的时候，总让人觉得娴静至极。原来她是可爱的、明媚的，带着小女儿特有的娇憨俏皮。
她以前的真性情，只是被封印在了那具病恹恹的身体里。
和明贵妃撒娇了好一通，九公主才又问：“七皇嫂，请问我可以去你们靖王府做客吗？我听说你们靖王府重新修葺了，可漂亮了。”
“好啊。”宁知意笑着点头，“如果九公主想来，贵妃娘娘又同意的话，我们当然欢迎了。”
九公主眨巴眨巴眼睛，眼巴巴地看向了明贵妃。
“想去就去吧。”明贵妃对于她去靖王府没什么不放心的。
而且她现在身子好了，多交几个朋友也没什么不好的。
九公主欢呼一声，抱着明贵妃吧唧亲了一口，明贵妃愈发的喜笑颜开。
宁知意脑海中忽然萌生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谢靖承说他喜欢女儿，他将来要是真的有了女儿之后，他会不会也这么疼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