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安郡王府内,谢清颜去看了小佑康。
他还在后边的那间花房里,双目紧闭,旁边燃着一盏长命灯。
谢清颜眼眶酸涩,看着床上躺着的那小小的人儿,只觉得自责不已。
她自己真的是鬼迷心窍了,她竟然想着要亲手掐死自己的弟弟。
在这里守了一天了,谢清颜神情有些恍惚。
天色渐暗,夜风渐起,谢清颜起身去将换气的窗户放下来。
像是有一缕阴气飘散,顺着窗沿的缝隙进入,在那盏产长命灯周围盘旋。
长命灯的火苗瞬间开始飞舞跳跃,宛如被什么妖魔侵蚀了一样变得躁动不安。火苗摇曳跳动,几乎从灯芯上飞离,仿佛下一刻就会熄灭。
谢清颜立刻跑回灯边,想起了之前宁知意和她交代的话。
“是什么东西?”谢清颜大喊,“离我弟弟的长命灯远一点!”
话音刚落,她就看见一缕黑线顺着长命灯的灯火撞了过去。
不过只是一瞬间,长命灯的灯火摇曳,恍惚了一瞬,复又继续燃烧了起来。
谢清颜吓得大叫一声,面色惨白,宛如见鬼了一般。
她抱头跑到屋外,从怀中拿出一包东西,按照之前宁知意交代的,顺着这花房的墙根洒了一圈。
所幸这花房不大,她很快就弄完了。
再次回到房内的时候,她看见那缕黑线依然在攻击小佑康的长命灯。
她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很害怕,但是不得不强装镇定。
她只在心里不断念叨着,意意,意意,你快来吧。
与此同时,宁知意已经在赶来晋安郡王府的路上了。
在长命灯第一次遭受破坏的时候,无字天书就感应到了。
她今天没有坐马车,而是和谢靖承一起骑马赶来。
幸亏现在天色已晚,街上已经没有了什么人。他们一路策马扬鞭,倒也畅通无阻。
他们身后同样跟着几人,是谢靖承的护卫。连青的马背上还趴着一个人,是那个被他们擒了好几日的小道士。
这小道士这几日一直被无字天书的灵力绑着,弄得他难受至极,现在已经没有什么继续挣扎的心情了。
宁知意从大门进去之后,没有耽搁,直接去了花房那边。
在房间外边,她看见了谢清颜洒的东西,知道她已经按照自己的吩咐做了。
从房间进去之后,她第一眼就看向了摆在小佑康床头的长命灯。自然也就看见了那盏正在和长命灯争斗的黑线。
“我的天,熏死我了熏死我了!”无字天书瞬间又开始大声嚷嚷,“不行,小祖宗,我要晕过去了!灵石,灵石!”
宁知意今天出来的时候特意将几块儿灵石带了出来,就是为了提防无字天书的这个情况,但是现在,这几块灵石对她来说好像也不太有用了。
无字天书的叫嚷声越来越微弱,仿佛下一刻就会晕厥过去。
在她的不断叫嚷中,那缕黑线也发现了这边的情况,不由得停止了对长命灯的攻击。
“你还不现形吗?”宁知意冷声道,“是你现形,还是我将你打出来?”
那缕黑线飘飘扬扬,在空中越来越多,逐渐成为了一团黑雾,然后幻化出一个人形。
见到这一幕的谢清颜几乎就要惊呆了,她的眼珠子几乎就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老头子捋了捋山羊胡,脸上露出一抹狰狞的笑意,抬手就要化境出来。
但是这次,不管他怎么尝试,都无法拽着宁知意进入他的幻境。
他一阵狐疑,仔细思索,再次尝试,还是失败了。
他察觉出了问题所在,是因为宁知意旁边这个男人。
老者的目光落在了谢靖承身上,拿一种全新的目光审视着谢靖承。
以前,他只知道这年轻人是这只兔灵在人界的夫婿。但是现在,他发现这个年轻人并不一般。他身上有一股强大的气场,和他的幻界相悖。正是因为这种气息罩着宁知意,他才无法带她入境。
这个年轻人是谁?
心下正在思索,老者听见一个细微的声音:“爷爷,爷爷你救救我……”
老者的目光这才越过宁知意和谢靖承,看向了他们身后躺在地上,蜷缩成一只虾米的小道士。
小道士痛苦不堪,面容都已经扭曲了起来。
老者的目光只是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就淡淡移开,竟是不打算救他。
“将文昌星的魂灵还回来,我便将这小道士还给你。”宁知意道,“否则,我就把他打回原型。看他身上带着的和你一样的气息,应该在你身边也呆了有些念头了吧,你也舍得?”
老者没说话,而是淡淡垂下了眼眸。
他今天过来,本是想将这文昌星的长命灯熄灭,再将灯灰拿走,和他已经得到的文昌星魂灵得到一起,文昌星便会困住,宿命陨落,此世困于怨气中无法抽身。
现在,他灭不掉这长命灯,只能先将他带走,再做定夺。
思绪一落,老者立刻伸手将长命灯从灯台上拔了下来,化为一条黑线,朝着外边飘去。
却不料刚刚一到门口,那黑线像是碰到了一道有形的屏障,立刻被弹了回来,老者跌坐在了地上。
“你是怨灵所结,而外边我已经撒长了箴言福纸烧化的灰烬,福怨相对,你自是出不去的。”宁知意轻声道,“我劝你也不要做无畏的挣扎了,交出文昌星的魂灵,还有那面通天镜。”
老者怒瞪着宁知意:“你方才不是只要文昌星的魂灵吗?怎么现在又要通天镜了!”
“和一个阶下囚自然没有什么好讨价还价的了。”宁知意笑着说,“当然是我想要什么要什么。”
老者并没有被宁知意给吓到,枯瘦的老脸露出一抹讽刺的冷笑:“你以为你真能困住我么?你的那本神书连以前的一半灵力都没有,如何和老朽斗?我劝你识时务,让我将这长命灯带走,也好保住你的一世修为!”
也不怪这老者有底气,他本就是世间怨气幻化而成,千百年来,吸取人性中的贪嗔痴恨壮大自身。这世间的恶实在是太多太多了,他想充盈起来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可以说他的修为,比同期其它修道者的确高了数倍不止。
老者从地上站起身,手中的拐杖在地上一杵,那拐杖忽然变软,由一根漆黑的木头化形,成为了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那条毒蛇露出獠牙,就朝着宁知意扑了过来。
谢靖承立刻念起御灵诀,是他以前教过宁知意的。
他的声音沉稳低润,又带着数不尽的冷冽,像是化成了有形的寒刀,朝着那条蛇射了过去。
那条蛇像是被刺中了一样,痛苦地扭曲煎熬,转头朝着老者咬了过去。
老者大惊失色,连连后退,躲避攻击。
谢靖承右手抬起,手心放着宁知意的那块橙色灵石。
他薄唇翕动,吐出令咒。只见那块灵石光芒大盛,像是燃烧了起来,后来,化为了一团红彤彤的火焰,在谢靖承手心燃烧。
然后他抬手,将那个火球朝着老者扔了过去。
火球的光芒打在老者脸上,映照出他一张惊恐扭曲的脸。
情急之下,他一把拽过蜷缩在地上的小道士挡在了自己跟前,“砰”的一声,火球打在了小道士身上,那小道士瞬间燃烧起来,刹那间灰飞烟灭。
可能他临死的时候都没想明白,自己陪伴了那么多年的、说好一起飞升的爷爷,竟然在最后时刻毫不犹豫地用他当了挡箭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