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有人欢喜有人愁,皇后和谢睿高兴,太子谢天烨就没那么高兴了。
这天晚上,谢天烨在太傅府里。
谢天烨和宁春柔的婚事已经定下了,宁春柔就是准太子妃,谢天烨和太傅府也没有了什么忌讳,平时多走动走动也没人会说什么。
谢天烨手中拿着一个碗,里边是滚烫的花雕酒,但是他端着碗的手是冷的,心也是冷的。
酒喝多了,他的眼睛显得有些红,神情也愈发的阴鸷。
“好啊,现在又轮到谢睿得意了。”谢天烨双目无神地盯着眼神一个虚无的地方,冷声道,“先是谢靖承,又是谢睿,他们一个接着一个的出风头,全都将我这个太子给盖过去了!”
“太子殿下,您不要生气。”宁远州立刻道,“他们哪能成什么气候啊?他们再怎么蹦跶也只是个皇子而已,您是储君,是太子!”
谢天烨冷嗤一声,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笑容:“储君与否,也不过只在父皇的一念之间。要是哪天父皇看我不顺眼,说不定就直接把我给废了!”
宁远州立刻低声提醒道:“哎呀太子殿下,这话可说不得啊!”
谢天烨没再说话,只是仰头灌了一口酒。喝的有些急了,有酒水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没入衣领中。而他本人也被呛得剧烈咳嗽了起来,本就不爽的心情愈发的烦躁了起来。
谢天烨不傻,有些事情他不是不知道。
他能感受到父皇对自己一日不如一日。他的母后死了,便再也没有人能护着他了。他现在还坐在太子的宝座上,完全是因为父皇对他母后的情分。
要是什么时候这点儿情分没有了,他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谢天烨也知道自己要争气,但是他自己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以前也不是没有努力过,却适得其反,被父皇斥责说他结党营私结交大臣,将他好好训斥了一通,他便再也不敢有什么小动作了。
眼看着谢睿越来越得意,现在就连谢靖承那个残废都支棱起来了,谢天烨却愈发焦灼。
焦灼却没有办法,是一种无能的狂怒。
越想越郁闷,谢天烨又抓起酒坛子倒酒,却只能倒出零星几滴。
他“咣”的一声将酒坛子扔在外边,吓了站在廊下的宁春柔一大跳。
宁春柔已经站在这里很久了,但是她却并未进去。
她不想进去看见谢天烨那张无能窝囊的脸。
谢睿不过举荐一名太医治好了越柔太子的病,得了皇上几句赞扬,谢天烨就能失意成这个样子,跑到太傅府来借酒浇愁,格局未免也太小了。
宁春柔真是觉得越来越看不上谢天烨。
但是没有办法,她已经被指婚成了谢天烨的太子妃,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她除了帮衬着谢天烨,还能怎么办呢?
谢天烨显然还没有喝够,于是大喊一声:“拿酒来!”
“太子殿下,您已经喝得够多了,不能再喝了。”宁远州劝告。
“别劝我,给我拿酒来就是!”谢天烨趴在桌子上,打了个酒嗝,“在这几天越柔使者在,父皇免了几日早朝,无事的。”
宁远州没有办法,只得叫人送酒过来。
门外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柔柔的,似鹅毛落于白雪之上,无声,却又将白雪压出了深重的痕迹。
一位少女自门口而来,起初她的容貌隐于黑暗之中,并不能叫人看清楚。只觉得她身姿瘦削,弱柳扶风一般。
离得近了,谢天烨先看到的是她素白的攒枝百合裙,裙摆随着她的脚步湖水一样,荡漾出一圈圈波纹。
再往上,是奶白色的斜襟小袄,袄的下摆略微有些宽,因为綿质而直挺挺的,更加显得她腰处空阔,可见她有一个多细的腰肢。
少女脸颊圆润,下巴却是尖的,正如她的眼睛,中间是圆的,眼尾却有些斜斜向上。这样的长相娇而不妖,纯中带媚,是很多男人最喜欢的那款。
谢天烨醉眼朦胧间,只觉得灯光柔柔地洒在这姑娘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旖旎华光。
“这是谁?”谢天烨问宁远州。
“这是小女冬雪,因为之前身体不好一直养在庄子里,最近才接回来。”宁远州回答。
宁冬雪?宁家四小姐,谢天烨倒是不知道这个人。
宁冬雪端着托盘,托盘上边放着一坛花雕。待到她走到跟前的时候,谢天烨看清了这少女的容颜,发现她近观比远看还要单纯无辜。
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岁的模样,小的很,还没有完全长开。但是谢天烨可以预见,她要是长大了,绝对可以艳压宁春柔和宁秋霜,说不定还可以和宁知意一较高低。
宁冬雪将花雕放下,朝着谢天烨福了福身子,一句话都没说,就退下了。
谢天烨的目光跟随着她的背影逐渐远去,却忽然看见了一边进来的宁春柔,顿时一凛。
“春柔。”谢天烨的酒瞬间醒了大半,温声叫她,“你还没有休息吗?”
“没有。”宁春柔轻轻摇头,走到谢天烨身边,温柔地注视着他,“太子殿下忧心烦扰,我如何能安眠?”
自己未来的太子妃如此的温柔体贴,谢天烨顿时心中一暖。
“其实太子殿下也无需烦心,此事未必就真的这样了。”宁春柔说。
谢天烨不解地看向宁春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听说越柔太子身体不好是因为中了一种叫炙炎观音的毒,但是我以前翻阅各国地方志的时候,曾经在某个角落里看到过关于这炙炎观音的介绍。我记得上边写的是——炙炎观音之毒,无解。”
谢天烨登时一愣:“真的吗?怎么可能呢?”
可是刘太医将越柔太子治好了是不争的事实啊。
宁远州也不禁道:“春柔,你是记错了吧?”
“当时那本书的确是这么写的,但是真实性与否我就不得而知了。”宁春柔说,“我隐约记得那本书是一本野史,可能真实性有待商榷。不过若是真的有解话,越柔就真的没人可以解吗?越柔虽然是个小国,可是就真的找不出一个可以解这毒的法子来吗?他们不是还有他们的国教和圣女吗?他们的国教和圣女不是厉害得很吗?
况且此事就怎么偏偏被睿王殿下撞见了呢?睿王殿下可不是什么精于医道之人。要说是靖王找人治好了我觉得都比睿王可信,毕竟靖王府有个宁知意。”
宁春柔一连几个问题,听得谢天烨的心砰砰直跳。
说着,宁春柔俯身,压低了声音:“而且您觉得靖王和宁知意会不知道治好越柔太子会是大功一件吗?他们怎么没出手,任由谢睿出手了呢?”
谢天烨望着宁春柔,她脸上依然挂着温婉柔美的笑容,却又因为她背光,显得沉狞了些许。
经过宁春柔这么一提点,谢天烨心中生出了一个隐隐的念头。
“你的意思是……”
“嘘。”宁春柔的食指挡在谢天烨嘴欠,堵住了他即将说出的话,“太子殿下,您心里明白就好,我们静观其变。”
又过了几日,越柔使臣下榻的皇家御苑忽然传出来一个噩耗——
太子殿下性命垂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