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知意到了晋安郡王府之后,先去看了老太妃。
老太妃坐在暖阁里,炕桌上放着点心和水烟袋。她靠在一个软烟锦的软枕上,正在和谢致宁说话。
经过这么三个多月的修养,谢致宁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是那条胳膊,还没有大好,只能做轻微的动作,还不能大动。
不过大夫们都说了,他的胳膊已经接了起来,只要好好休养,就没什么问题的。
“查出刺客是谁了吗?”宁知意问。
谢致宁点头道:“东平王已经查了,是去年东平王剿过的一群山匪,有几个残余,想替那群山匪报仇,但是又不敢对东平王下手,所以就将主意打到了三郡主身上。
“这样啊。”宁知意轻声说。
宁知意眼眸微敛,她的眼眸中光影流转,冬日莹白的雪光透过明纸照耀进来,给她的明眸镀上了一层霜色。
老太妃见她这般神情,微微欠了欠身子,问:“靖王妃,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宁知意斟酌一瞬,随后微微一笑,轻声道:“没有,我就是觉得很巧,三郡主遭遇暗害的时候大公子刚好在旁边,救下了三郡主,所以成就了如今这么一桩姻缘。但是转而想想,那段时间在三郡主身边的都是睿王殿下,要是是睿王殿下救了三郡主的话,是不是如今和三郡主好事将近的就是睿王殿下了?”
谢致宁和老太妃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意外而凝重的神色。
老太妃拿起水烟袋吸了两口,才轻声又道:“要是这么说来,这件事幕后还有推手也尤未可知。毕竟那段时间睿王和三郡主几乎形影不离,而睿王对三郡主的心意又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
他若是安排了这么一手,再英雄救美的话,的确说得过去。
否则怎么解释那群山匪余孽在东平王封地的时候不下手,反而千里迢迢追到京城才敢下手呢?若是说他们不敢在封地下手,也不是不能解释,只是未免有些牵强。
片刻之后,老太妃又道:“反正此事已经定性了,东平王查出来的是山匪余孽,那就是山匪余孽。如若真的有旁人,那也不关我们的事。”
也是,要真是谢睿的话,他做这件事也只是为了娶三郡主,现在他已经完全没了机会,再追究下去的话,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和老太妃说了一会儿话之后,才有婢女过来通传,说是谢清颜起来了。
宁知意去了谢清颜的房间。
谢清颜打着哈欠,一副还没怎么睡醒的样子。
刚才听老太妃说了,谢清颜昨天晚上替晋安郡王妃守着弟弟,直到寅时才去歇息。
谢清颜看着镜子里自己那疲惫不堪的样子,不禁问道:“意意,你说我娘是不是太小心了啊,非得亲眼看着弟弟才算安心。晋安郡王府内这么多下人,她都放心不下。就连我爹都说,我娘未免小心太过了。”
晋安郡王妃已经年逾四十,早就不是生育的最佳年龄了。所以谢清颜这个弟弟一生下来,身子就格外的弱。
春夏时节还好,一到秋冬时节,稍微有一点点天气变化,那孩子就要感风寒。
所以晋安郡王给孩子娶小名佑康,就是希望这孩子可以在神佛的庇佑下,平安康健。
“你弟弟生病,郡王妃自然担心。”宁知意说,“有哪个当娘的不心疼自己孩子的?”
“可是娘亲也不能光顾着弟弟,不顾自己的身子了啊!”谢清颜有些不满地道,“我娘比我去行宫的时候,人都瘦了一大圈,再这么下去的话,我怕我娘自己的身子都先垮掉了。”
说罢,谢清颜又小声嘟囔了一句:“我们兄妹三人加起来都没让娘亲这么操心。”
虽然弟弟是她的亲弟弟,但是谢清颜明显更心疼晋安郡王妃。
宁知意陪着谢清颜呆了半日,又去看了晋安郡王妃,果然,见晋安郡王妃精神不济。
她也劝告了几句,让晋安郡王妃注意自己的身体,晋安郡王妃只是怔怔点头,看样子也没怎么听得进去。
傍晚,从晋安郡王府离开的时候,宁知意在刚好碰见了从宫里回来的晋安郡王。
晋安郡王同样面色不佳,眼下乌青,唇色泛白,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
只是简单打了声招呼,也没有多说什么,宁知意就去找了等在门口的谢靖承。
他披着一件深棕色的熊皮大氅站在那里,眉眼清寒,五官完美得像是冰雪雕刻出来的一般。
宁知意走过去,谢靖承掀起大氅的一侧,将她裹了起来。
顿时,冬日的寒气被隔绝在了厚重的皮毛外边。
“怎么我看着晋安郡王府的人都这么不高兴呢。”宁知意说,“人人脸上都挂着一副疲惫的神色,都没什么精神。”
“谢清颜没和你说么?”谢靖承反问。
“说什么?”
谢靖承一边揽着她往马车的方向走,一边道:“现在晋安郡王府内的关系确实有些紧张,晋安郡王妃一门心思扑在了自己小儿子身上,对别的全都不管不顾了,连自己的身子都顾不得了。郡王心疼郡王妃,好言相劝,但是郡王妃就是听不进去,宛如魔怔了一样。
她就那么守着自己的小儿子,旁的都不顾了。晋安郡王屡说不听,两人不止一次爆发过争吵,弄得双方都有些心力交瘁。”
宁知意微微怔愣着张嘴,半晌“啊”了一声。
这……这还真是有些复杂。
郡王妃是爱子心切,晋安郡王是心疼妻子,这样下去,总会有矛盾。
而且这个矛盾不好调和,除非是小佑康的身体好起来,再也不需要晋安郡王妃这么费心费力。
上了马车之后,谢靖承的目光一直落在宁知意身上,炙热而专注,看的宁知意有些不好意思。
她不禁摸了摸鼻子,小声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我在想,我们要是有了孩子,你会是什么样子。”谢靖承缓缓开口,将内心想法如实说出,“你会不会和晋安郡王妃一样,光顾着孩子,不管我了。”
“你开什么玩笑。”宁知意回答。
谢靖承心下一暖,唇角溢出了一抹浅笑。
他就知道,他的阿意不可能为了别人不管他的。
谁知道宁知意的下一句却是:“我们怎么可能有孩子。”
谢靖承:“?”
合着两人的思维没在一条直线上呗。
宁知意的目光看向别处,唇角微抿,双手交握,心下略微有些不好意思。
啊呀,大白天的说什么呢,孩子不孩子的,叫人多难为情啊。
谢靖承并没有理会宁知意那点不好意思,而是目光下移,定在她的腹部。
“没有吗?”他喃喃自问,“那看来还是不够努力啊。”
宁知意:“……”
她嗅到了危险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