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焱……不要碰我……”
“……鞭子……好疼……”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司徒焱……我恨你……我恨你……”
凄楚的喊声逐渐变弱,转成了低声的呢喃,可是她语气中的惊恐愤恨却丝毫未减。白心璇白皙的小脸被冷汗濡湿,浓密的睫毛不安地微微颤抖,小巧的五官痛苦地皱起来,似乎正被可怖的噩梦记忆纠缠包围。
“你真的恨如此我?”司徒焱盯着不省人事的她,口中的低声自语几不可闻。
深深凝视了她一眼,司徒焱的黑眸中闪烁着复杂难辨的光芒,而后转身出房。
片刻之后,陆大夫随着司徒焱前来,立即为白心璇把脉诊断。
“陆大夫,如何?她为什么突然昏厥了过去?”司徒焱站立一旁,沉声询问。
“将军莫急,待老夫再把一次脉。”陆老皱起两道白眉,边诊脉边深思地沉吟,“此事怪异,极为怪异。”
“到底如何?”司徒焱出言催促。
“将军,你应该知道老夫的医术尚可。”陆老自床侧椅中站起身,与司徒焱面对面,脸色认真肃穆,“言姑娘的余毒,老夫已经替她清除了八成,只要再按时服药一段时间,她就会痊愈。”
“陆大夫!你有话就直说!”司徒焱拧起浓眉,心中隐约知道陆老接下来要说的话,必定严重。
“请恕老夫无能为力。”陆老拱手揖身,满是歉意,“夫人身中奇毒,此毒老夫只曾听闻,未料世上竟真有这样的怪药。”
“奇毒?怪药?”司徒焱眉宇间的那道皱褶加深,眸光顿沉。听起来情况极糟!
“此毒名为‘锁魄’,顾名思义,就是能控制人的神智心魂。”陆老捋了捋白须,语气凝重,低叹一声,再道,“夫人现在神情痛苦,就是因为被药物所驱使,无法自控地在梦靥里重温心底最沉痛的回忆。”
司徒焱一怔,怎会有这种毒药?
“将军暂时也不必太过担心,夫人并无生命危险,但是每夜子时过后,都会毒发半个时辰。”陆老摇着头,老脸上的表情深含怜悯和不忍。这种毒,并不会肆虐人的肉体,但是却形同于一再地撕裂心口上的伤痕。
“每夜?无药可解吗?可知此毒来源于何处?”司徒焱的目光扫过床铺上白心璇苍白汗湿的脸,暗自攥拳。她最深沉的痛苦,竟来自于他……
“老夫惭愧!”陆老重重叹气,垂头道,“老夫只知‘锁魄毒’百年前曾在南域一带出现过,近年来并未听闻。”
司徒焱紧抿薄唇,脑中思忆着关于南域的情况。他曾经带兵经过南域,是十分偏僻荒芜之地,人烟稀少,森林茂密。那样的地方,是否确实生长着奇珍异草?
“将军,你的伤?老夫先替你敷药包扎一下。”陆老早就发现司徒焱染血的衣衫,但方才被他一路拉扯着急赶过来,到此时才有机会提及。
“嗯。”司徒焱淡淡应声,坐在床畔,任由陆老动作,视线定定地落在白心璇的脸上,直到陆老包扎完毕告退离开,他都未察觉。
房间里一下子寂静下来,凉寒的深夜显得更加幽冷。
白心璇瑟缩地蜷缩着,用力抱住自己的身子,但依旧不断战栗发抖,冷汗犹如不停歇的细雨,滴滴滑落额际。
“白心璇?”司徒焱低唤一声,她似乎冷得厉害?
双手仿佛具有自己的意识,他轻柔地将她抱起,结实的臂膀牢牢搂住她,以自己的体温暖着她冰凉的身子。
“司徒焱……”突然,她发出低低的喃声。
“嗯?我在这,你好些了吗?”司徒焱低眸看她,未经思索地回应。
“我知道错了……”她的眼睛紧闭,长长的黑睫垂掩,点点湿润的微光在眼角若隐若现,“我不应该嫁给你……我已经知道了,为什么不让我走……”
晶莹的泪滴,缓缓滚落,滑入发鬓,瞬间被吸纳,消失无影。
“真的这样恨我?我带给你巨大的伤害了?”司徒焱的嗓音暗哑低沉,知道她听不见,所以他的语气分外平和,甚至,带着一丝惶惑。
“我不奢求你的万分宠爱,只求安然度日……为什么认定我是贪慕虚荣的女人……为什么打我,为什么冤枉我,为什么凌虐我……”凄凄哀哀的申诉,从她泛白的唇中断续吐出。昏迷中的她,卸去了倔强带刺的自我保护,只剩最真实的脆弱心情。
“我一开始就看错你了吗?”他的手指轻轻摩挲她失温苍白的脸颊,似在问她,又似在问自己,“你和你爹完全不同吗?一点心机也没有?”
“……别打我……啊……”她忽地尖叫,被抱住的身体剧烈挣扎,好像正被人痛打那般凄楚大喊,“不要!我没有做过,你不可以打我!”
司徒焱的眼神一黯,将她放回床铺上,轻抚她的发丝,低声道:“别怕,我不会再打你,以后都不会。”
她蓦地抬手,捉住他停留在她耳畔的手,倏然睁开了眼睛。
已是午夜丑时,毒发的时间戛然而止。
……
睁开眼,就见一张线条刚毅的脸近在眼前,白心璇愣了愣。
“你醒了。”司徒焱的表情有点僵硬,不知刚才的话是否被她听见了?
“我睡过去了?”白心璇微微蹙眉,往后缩了缩身子。她为何突然睡着了?而且还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
“你中毒了。”司徒焱淡声道,黑眸暗沉无澜。她闪避的动作,很明显,很刺眼。
“中毒?”白心璇顿时一惊,难道是靳星魄又对她下毒了?
“不必担心,没有性命之虞。”司徒焱无意多说,站起身便往外走,脚步疾速,头也不回。
白心璇凝视他的背影,怔仲良久,忽然轻吁出一口气。
昏睡之时,他的话,她都听见了。
他说,不会再打她,以后都不会。可是她已经不敢去相信。人心善变,谁知哪天他会否又暴性大发,再次欺凌折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