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笠被扯下，管夫子那张布满火烧之后疤痕的脸便暴露在众人眼前。
狰狞，可怖，丑陋。
吓得不少人纷纷往后退。
管夫子像是被扒光了衣服一般，连耳根子都急红了，着急要去抢回自己的斗笠。
“大家快看啊，这种丑八怪怎么可能教得好那些孩子呢？”庄夫子把斗笠扔在地上，还拿脚死死踩住，就是不让管夫子戴上。
凤仙仙看不下去了。
这个老东西，嘴里半点不积德！
正准备冲上去给他两耳光的时候，寒未迟已经缓步走上前。
抬起脚，便把庄夫子给踢飞了！
随后捡起地上的斗笠，想拍拍灰再递给管夫子。
管夫子却顾不上那么多了。
他抓住脏兮兮的斗笠，胡乱又慌张的往自己的脑袋上戴。
太过于慌乱，那斗笠就是怎么都戴不上。
五崽崽掏出了自己的手帕，踮起脚举起来，挡在了管夫子的脸上，气鼓鼓的看向众人，“你们就没受过伤吗，因为受伤而变得有疤痕又不是管夫子的错，你们为什么要这样！”
而这头，庄夫子被踢飞，撞到石头才停下来。
捂着胸口，疼得呲牙咧嘴的。
“你……你们两个是要杀人啊！”庄夫子有气无力的说道。
凤仙仙往前走了一步，指着庄夫子，恶狠狠道，“你要是不会说话，就把你的舌头割了，当做下酒菜还能有点用，起码比长在你的嘴里有用。”
不等庄夫子反驳，又双手叉腰，吆喝道，“大家快来看啊，庄夫子都老成这样了，说话都结巴了，还这么胖，肯定天天就知道吃香的喝辣的，没事就躺着睡大觉。
这种人当私塾的夫子，能教出什么好学生啊，大家还是不要去他的私塾了！”
“你胡说八道，”庄夫子气得脸都绿了，“我要是教不出好学生，怎么会有那么多童生秀才呢？”
“那就纳闷了，你那么多童生秀才，怎么还比不过管夫子的学生呢？”凤仙仙摊手问道。
春竹立马跳出来帮腔，“该不会是花了钱买来的吧！”
闻言，庄夫子脸色骤然变了。
刚才还躺在地上起都起不来，这会儿却能直挺挺的站起来，抬手指着春竹的鼻尖骂。
“你一介妇人，知道个什么，有证据吗就敢在这里诽谤，我看你分明就是和管夫子串通好的，今天故意要来砸我的招牌。”
“用得着串通？”春竹丝毫不畏惧，狠狠的朝着庄夫子翻了个白眼。
庄夫子面露喜色，“这么说，你承认是来砸我私塾的招牌咯？”
春竹点了点头，“当然，就你这种夫子，没有一点教养和德行，输了就输了呗，还拿人家的痛楚来叫喊，你还是个胖子呢，胖子也能教好书吗？”
被这么一说，其他人也纷纷反应了过来。
看向庄夫子的眼神里，都带了几分鄙夷。
的确，管夫子长得是挺难看的。
可难看和学问又不挂钩啊！
刚才那番比试，足以证明管夫子的能力。
他能教出那么厉害的学生来，私塾肯定开得很不错的。
“你们懂个锤子，他当年就是我的手下败将，后来还学着我开私塾，开了这么多年都是这个样子，现在谁知道靠什么手段赢得了比试会，就想要翻身？”庄夫子咆哮道。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多少年前的陈年旧事了，还翻出来说？”凤仙仙翻了个白眼。
庄夫子还是不服气。
在心里盘算了一番，便看向管夫子，“好，那我们再比试一场，只要我输了，我就跪下来给管夫子道歉，要是我赢了，管夫子就不能再开私塾了，还得把这几个学生都给我。”
“我不会跟你的。”大崽崽立马冷声拒绝了，“你捧高踩低，不是什么好人。”
二崽崽也颔首，“你还不要女孩子，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可众人皆知，女子不比男儿差！”
台下不少妇女听了这话，顿时激动起来。
就是，女子可不比男儿差呢就！
“连一碗水都端不平的夫子，只想着教出童生和秀才给自己脸上贴光，算什么好玩意儿，快滚吧！”
“何止端不平啊，还收得很贵呢，我侄儿就在他的私塾念过书，一年要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他怎么不去抢啊！”
“我堂叔的小儿子给得比你还多，说什么没有天资，得给什么钱单独教导，一年三十两呢！”
……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的，便炸开了锅。
后来不知是谁起了个头，便开始朝着庄夫子扔起了烂菜叶子。
之后便愈演愈烈，丢什么的都有。
甚至还有人扔石头，正好打中了庄夫子的鼻子。
鲜红的鼻血，顿时汩汩往外冒。
庄夫子感觉到自己鼻子温热温热的，抬手一抹，看见了鼻血。
喊了一声血，直接两眼一翻白，华丽丽的晕了过去。
“晕血了，赶紧抬回去吧。”乔糯说道。
那些学生早就臊得没面子了，听闻这话，赶紧连拖带拽的，把庄夫子给弄走了。
张师爷这才站出来主持场面，“行了，这里可是衙门，你们丢这些干什么，不怕大人回来了收拾你们？”
众人立马默默收回手，低着头不再吭声。
“这次比试会，管夫子的私塾赢了，赏钱由大人明日亲自给，所以你们先回去吧，明天管夫子来拿钱就可以了。”张师爷说道。
管夫子赶紧道谢，只是斗笠之下，声音有几分哽咽。
但下一瞬转头看向几个崽崽的时候，还是努力的让声音轻快起来，“你们赢了，你们真的特别的厉害。”
“是管夫子最厉害！”五崽崽立马奶声奶气的说道。
“管夫子是最好的夫子！”凤仙仙也在人群中喊了起来。
春竹小跟班举起了胳膊，“管夫子特别厉害，管夫子的私塾也是最好的！”
其他人便跟着呼喊起来。
浪潮一波比一波高。
隔着被踩脏的斗笠，管夫子看着面前的人，终于是忍不住咧开嘴笑了起来。
眼泪顺着脸颊滑进了嘴里。
他尝了尝味道，有点咸，还有点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