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凤仙仙的询问，那位伙计缓缓的转过身来。
他脸上蒙了一张巨大的白布，遮得就剩下眼睛了，头发也是严丝合缝的盖住。
显然是防止这到处乱飞的白絮落得他身上哪哪儿都是。
“你找姜作坊？他在那个屋呢，你去就是了。”伙计指了指方向，对着凤仙仙说道。
很显然，他把凤仙仙当成来采买书籍的人了。
凤仙仙也懒得解释，直接抬步去了那间屋子。
随即，见到了小作坊的老板，姜作坊。
姜作坊看上去四十好几，身子圆不隆冬的，看上去和个冬瓜似的。
但是看人的眼神里，却透着和善。
让凤仙仙第一感觉就觉得舒服。
随即，凤仙仙便说了自己的来意。
她不是来买书的，而是来买纸的。
而且买的还都是小作坊里的那些边角料。
刚才她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了箩筐里堆着很多的边角料，基本都有巴掌大小。
这些边角料被裁剪下来，只能等到下次再被泡软打碎，然后重新做纸。
只不过因为反复上浆的缘故，用边角料做出来的纸只会越来越硬。
最后就跟木头片似的，又厚又硬，而且一浸墨，就会晕染开来。
到那个时候，就彻底不能用了。
因此，小作坊每年都会扔掉几百箩筐的废弃边角料。
“夫人，你买那些边角料做什么，若是没什么钱的话，可以买最差的纸张，数量要得多，我可以再给你便宜一点的。”姜作坊不解的问道。
凤仙仙摇头，“再便宜也没有边角料便宜啊。”
顿了顿又道，“再说姜作坊能处理掉边角料，难道不应该开心？”
姜作坊顿时愣怔住。
半晌才回过神来，朝着凤仙仙哈哈大笑，“我当然开心啊，既然你执意要的话，我就给你好了。”
讨价还价一番，凤仙仙以每斤边角料十文钱的价格，和姜作坊达成了交易。
不过也是有要求的。
只要头三次的边角料，再往后，字写上去就会晕染开，那样的边角料买着也就没用了。
姜作坊爽快的答应了。
随即，便带着凤仙仙回了刚才那满是白絮的地方。
说是白絮，其实也就是在裁剪边角料的时候，有些松散的纸屑飞出来了而已。
只不过因为数量庞大，所以看起来才比较像是下雪。
凤仙仙今天先买了三大箩筐的边角料回去，一共一百二十三斤。
凤仙仙掏了一两二给姜作坊。
继而厚着脸皮道，“初次合作，给我凑个整吧，可以吗？”
“行。”姜作坊哈哈大笑，爽快的答应了。
他性格非常好，收完了钱，还帮着凤仙仙把那些边角料都给搬上马车。
来时还轻飘飘的马车，这会儿便沉重不已。
甚至还有点挤，二崽崽和三崽崽不得不坐在箩筐里去，这才勉强能在马车里坐得开。
“娘亲，咱们买这么多的废纸回去干什么啊，咱们家穷得都买不起完整的宣纸了吗？”五崽崽好奇问道。
凤仙仙抬手揉了揉她的刘海儿，“是给私塾准备的，上次不是跟你说，很多小朋友都买不起纸笔吗，只能在石头上用水写字。”
眼下，虽然边角料很差劲，但怎么也比石头要好得多。
而且拿回去仔细的分拣一下，挑出里头比较大块的，还能装订成册。
只要写字不要太大，一页写一首五言绝句应该还是可以的。
“那笔呢，娘亲要去别的地方买边角料吗？”五崽崽又问道。
凤仙仙勾唇轻笑，清秀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得意，“毛笔还用得着去买吗，家里自己就能做啊！”
至于是拿什么做，凤仙仙卖了个关子。
等马车回到好豆友，她便赶着五个崽崽回房间去看新买的书。
自己则去了花娘的屋子，将虎子的那一份拿了出来。
“你出去一趟还给虎子买什么书啊，他先前那些书还没看完呢。”花娘十分感动，开心的埋怨道。
“小作坊里便宜呀，比回头再去书房买贵的强。”凤仙仙说道。
又看向虎子，“再说我们虎子可孝顺了，总是要给娘省钱，是不是啊？”
虎子立马重重点头，“我要少花钱，娘把钱给攒起来，以后给自己买漂亮衣裳和首饰。”
“娘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只要是你念书要的东西，再贵娘也给你买，知道吗？”花娘感动的说道。
顿了顿，这才看向凤仙仙，说起了正事。
“铺子里的豆腐衣都给卖光了，新一批的又还没做好，你看看，要不要再做点别的出来？”
“行，我想想看。”凤仙仙点点头。
她站起身来，摸了摸虎子的脑袋，“有什么不懂的就去问景程他们，知道吗？”
“我知道了凤婶婶。”虎子重重点头。
花娘从炕上支起半边身子，“仙仙，反正我闲着也没事，你把那箩筐里的边角料拿给我吧，我来分拣，有大块的我就给做成册子，闲着也是闲着。”
她都在炕上待了好些天了，要是什么活儿都不做，别人也该怀疑点什么了。
凤仙仙也有这个考量。
想着这不算是什么累活儿，便点头答应了。
不过特意提醒一句，“记得蒙住口鼻，免得纸屑顺着嘴巴飞到气管里。”
花娘赶紧点头，“好，我记住了。”
交代完注意事项，凤仙仙这才走出去，在院子里兜了一圈，确定崽崽们都在屋子里看书，这才清了清嗓子，摆出严肃的模样，抬手敲了敲大崽崽的房门。
“进来。”大崽崽声音沉稳道。
“景程，娘亲来给你送温暖啦。”凤仙仙语气温柔，开门走了进去。
大崽崽正坐在桌前看书，头都不抬，“你要干什么？”
变戏法似的，凤仙仙从怀中掏出准备好的礼物，递到了大崽崽的面前。
只一眼，大崽崽便激动起来。
“这不是我想找的那个吗，你从什么地方弄到的？”
凤仙仙得意的扬起下巴，“娘亲神通广大，有什么弄不到的。”
大崽崽却眼神敛了敛，将桌上的礼物推到凤仙仙面前，“突然不想要了，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