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我慢条斯理地坐在沙发上，跷起了二郎腿，弹了弹膝盖上不存在的灰尘。
“你不让我回娘家，却让我伺候你回娘家的闺女，这事走到哪都说不过去。”
“再说，这是你闺女娘家吗？”
话音刚落，婆婆像只炸了毛的母鸡直奔我而来。
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我鼻子骂：“这是我儿子家，我在这住着，就是我闺女娘家！这家没你说话的份！”
老公早在婆婆冲向我的时候就拦住了她。
在屋里看热闹看了半天的大姑姐怕老太太受欺负，也冲出来头发一甩向我大喊：“我知道这段时间我们母子俩住这里碍了你的眼。”
“但我投奔的是我弟弟，你有什么资格不愿意？”
“放在我们老家，就你这样的媳妇，一天得挨八遍打！”
“可不是咋的，儿子，能在大城市安家，老家谁不夸你有本事。”
“这样的媳妇我要不起，打电话问问你丈人丈母娘，他们这女儿是怎么教育的？还大学生呢。”
“我看咱镇上书记闺女就挺好，屁股大是生儿子的料！”婆婆说完狠狠剜了我和早就吓得瑟瑟发抖依偎在我怀里的女儿一眼。
跟两个蠢货生气犯不上，我平静地转头看向老公：“你也这样认为吗？”
老公慌忙摆了摆手：“你别听她们瞎说，咱们这么多年感情，她们就是农村妇女，没读过书，你别和她们计较。”
“老弟，你有这么好的房子，什么好媳妇找不到，干嘛那么低声下气讨好她？”大姑姐在旁边火上浇油。
“这房子……”
我盯着老公，他躲避着我，不和我对视，刹那间我全明白了。
原来我被婆婆姑姐肆无忌惮地刁难的根源在这里。
但我老公从来没有和我坦白过，在我受委屈时也没有维护过我。
他摇摆在两边，终究冷了我的心。
我长吸一口气，今天我谁的面子都不给！
“有一件事你们可能有误解。”
“这房子是我父母给我的陪嫁。”
我愉悦地欣赏着婆婆和大姑姐瞪大眼睛吃惊的表情，也没漏掉我那老公气急败坏抽搐的嘴角和紧握的拳头。
“就算房子是你的陪嫁，你嫁进我们家，就都是我儿子的！”婆婆真是人老脸皮也厚啊。
我啧啧笑道：“真是不懂法律真可怕呀！”
“这房子是在我和你儿子领证之前，我爸妈过户给我的。”
“是我的婚前财产。”
“和你儿子一分钱关系都没有。”最后这句话，我贴近婆婆耳朵轻轻吐出。
婆婆仿佛受到很大震惊，身子一顿，眼神像刀子一样射向她儿子。
我老公根本不敢看他妈。
却将炮火转移到我身上：“原来你从始至终都没瞧起过我，咱们这么多年的感情都抵不过一套房子。”
“我真是错看你了！”
呵，跟我在这对台词演电视剧呢。
当一直吃亏的人不愿意再吃亏时，吃尽红利的人反而说你变了，太计较了。
人性如此！
我晃了晃头，让自己再清醒一点。
一字一句对老公说：“我现在要回娘家，在我回来时，不希望再看到这两位。”
“如果你不愿意离开她们，可以和她们一起搬走。”
我撞开有些呆滞的老公，带着孩子摔门而去。
06
回到娘家，爸妈高兴得不知道怎么才好，忙前忙后地给我们拿水果和零食。
妈妈抱着我女儿怎么喜欢也不够：“孩子一晃都这么大了。”
爸爸在厨房忙着准备大餐。
好久都不曾感受到的家庭温暖。
对比在婆家人那里受到的委屈，泪水迅速涌出眼眶。
细心的妈妈发现了我的异样，急忙叫来爸爸一起，问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颤抖着嘴唇说清过年红包事件、婆婆大姑姐的刁难、老公的不作为。
脾气火爆的爸爸“腾”地站起来，准备去找她们算账。
我好说歹说劝住了爸爸，称自己会解决好事情。
妈妈拉着我的手：“闺女，爸妈给你陪嫁房子，就是让你有底气。”
“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爸妈都支持你。”
爸妈给我力量，我抹干眼泪振作起来。
因为回家还有硬仗要打！
当我斗志昂扬返回家后，一开门我以为进错了门。
家里仿佛进了贼一样。
到处乱七八糟。
我的卧室当属重灾区。
衣柜里我的衣物被扔得到处都是，高档套装、名牌包还有一些没拆吊牌的羊绒大衣也不见了。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衣柜最里面隐蔽处，我平时存放黄金首饰的箱子。
锁头也被砸坏了，箱子大敞四开，里面空空如也。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身子摇摇欲坠。
那里面有结婚时我父母送的三金、投资金条，还有我女儿满月时姥姥姥爷送的金锁、金镯。
天啊！
赶快报警！
07
正当我哆哆嗦嗦拿起手机，准备拨打报警电话时，老公回来了。
“老公！家里进贼了，值钱的东西全没了！快报警啊！”
看到老公我就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
“没进贼，不用报警。”
“我把我妈和我姐送回老家了，那些衣服和首饰你平时也不穿戴，我就让她们拿走了。”老公轻描淡写说道。
听完这些我怒火攻心：“你让她们拿走的？你有什么资格替我做决定？那些东西哪一样是你花钱买的？”
我恨不得骂他个狗血喷头，却诧异地发现老公一脸菜色、胡子拉碴、双眼通红布满血丝，好像几天没睡觉一样。
他任凭我像一个泼妇一样辱骂，一把推开我，咬牙切齿地怒视着我：“我都把她们送回老家了，你还想怎么样？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
“你那些黄金首饰，我会让她们发快递回来还给你。”说完大力关上门，留下了泪流满面的我。
我们就这样在一个屋檐下冷战了起来，谁也不和谁说话。
我依然每天像个陀螺一样接送孩子、上班、做饭做家务，老公却开始夜不归宿起来，我也吵累了，晚上哄孩子睡着后，我开始考虑起我们的关系。
一个快递打破了日子表面的平静。
我迟疑着拆开快递包装，按照婆婆大姑姐贪婪的性子，把东西原封不动还给我的概率不大。
哎呦，真是太阳从西面升起了，我核对了一下，一件不少。
不可能啊，我心里嘀咕着，拿到阳光底下明亮处翻来覆去地仔细查看。
果然，这些首饰虽然款式、重量和我原先的一致，但做工粗糙了不少，首饰内壁更是没有足金字样，假货无疑！
怪不得说是发快递，原来是在拖延时间找假货呢。
他们把我当傻子耍得团团转。
我真后悔第一次发现的时候没报警，现在报警肯定打草惊蛇，而且距离老家太远，警方调查时间拉长对我非常不利。
我得自己先搜寻一下证据，这证据一定在我老公手机上。
可是他和手机形影不离，去卫生间都不离手，我怎么才能拿到他手机呢？
08
对了，他平时也在电脑上找工作，电脑上可能有我想要的答案。
果然，电脑上他的微信还在登录着，我颤抖着手点开。
没有和婆婆、大姑姐的聊天记录，估计早删除了。
但我发现了一个他微信聊天置顶的联系人。
应该是一个女人，名字是三朵粉色小花图案。
里面聊天内容不堪入目。
我强忍着恶心拿出自己的手机拍照、录屏，心里却奇怪自己的冷静，可能早就不爱了吧。
正常女人发现老公出轨，一定是气急败坏、伤心欲绝的。
痛骂老公，夺回经济大权，然后和小三大打出手，扯头发撕衣服。
暴揍小三后，出了一口恶气，老公跪地认错，回归家庭。
我怎么没有这种感觉呢？隐隐还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再向下翻。
十几个麻将群，点开来，每个群里都上百人，玩得都挺大。
这是染上赌博了，失业没钱，怪不得盯上了我的黄金首饰。
赌徒赌红了眼，黄金是最好变现的。
这些首饰百分百拿不回来了。
鬼使神差，我又登录了他的淘宝。
最新一笔订单，铜包金定制首饰。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古人诚不欺我。
寒山问曰：“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该如何处之乎？”
拾得答曰：“只需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大师对不起了，这些我都做不到，我等不了几年，现在就想收拾他。
09
我把女儿送到娘家帮我照顾一阵。
我坐在家里的沙发上，从白天坐到了晚上，在渣男离开家门后，我悄悄地跟上了他。
在一条小巷子里左拐右拐，一个隐蔽的车库门前渣男停了下来，他警惕性还挺高，伸长着脖子四处看了看。
我慌忙缩回身子，紧贴着墙壁站好。
妈的，好像在拍谍战剧啊，别说，还真有点刺激呢！
渣男没有发现异常后，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没过几分钟，车库卷帘门缓缓拉开，但只拉到一半，渣男弯着腰跨了进去，卷帘门紧接着重新关闭。
这附近没有路灯，就着月光我来到车库门前。
隐约听到里面哗啦哗啦洗牌的声音，还夹杂着男人女人的笑声。
抓紧时间笑吧，估计一会儿你们就笑不出来了。
我耐心地等待了一会，估计时间差不多了，拨打了报警电话，称有人聚众赌博。
在等待警察来的时间里，我躲在暗处紧张地观察着，生怕他们提前收到消息跑了。
好在警察来得挺快。
警车没有拉响警报，悄无声息地靠近了车库附近，拉开车门，下来了十来个身着制服的警察。
他们行动迅速，先派出几个人查看是否还有其他出口。
确认没有后，一群警察开始破门了。
随后警察的大声命令声，男人们的嘈乱叫骂声，女人的尖叫声交织在一起。
真是一个让人高兴的夜晚呀！
10
回到家，我关掉手机倒头就睡，好久都没有的睡意达到了顶峰，我确实需要好好睡一觉了。
我是被哐哐砸门声吵醒的，看了看手机，好多未接来电，我已经猜到了门外砸门的是谁。
一打开门，婆婆和大姑姐冲了进来。
婆婆一改往日对我颐指气使的模样，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拉住我的手：
“我儿子被警察抓走了，说是聚众赌博。”
“大过年的，玩几把麻将怎么能叫赌博呢？”
大姑姐嫌她妈说话不说重点，抢过话：“警察说要拘留和罚款，打你电话也不接，你赶快准备好钱。”
婆婆好像又想到了什么，附和着：“对对对，赶紧把罚款交了。”
“你再找找人，看看能不能不拘留？我儿子长这么大没遭过这罪。”
这娘俩简直快把我气笑了，感情那公安局我家开的？我说不拘留就不拘留？
我也不屑和她们演戏了。
“交罚款的钱我没有，更没有关系把他保释出来。”
婆婆和大姑姐傻眼了，婆婆瞪着我：“怎么可能没钱？你们钱呢？”
这是和我算账呢，好，那咱们就好好算算！
“你儿子失业一年多，一分钱不挣你不知道吗？”
“你不是也挣钱吗？”婆婆狡辩道。
我立马接话道：“对，我是挣钱，我得养孩子还得养你、你儿子、你闺女、你外孙子这一大家子，你认为够吗？”
老太太瘪着嘴：“咱们不是一家人吗……谁花钱不一样？”
花钱时我就是一家人了，真是无耻！
我也不和她绕弯子了，直接告诉她：
“你儿子拘留几天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他还有一大堆烂摊子等着你这个当妈的去解决呢。”
“你什么意思，还有什么事啊？”婆婆吃惊地问。
11
“也没有什么事，无非就是你马上就要接到催债电话了。”
“钱也没多少，也就百八十万吧，都是你儿子赌博刷信用卡、网贷欠下的。”
“对了，忘记告诉你了，你儿子又给你找了个小媳妇，可能明年就给你生个大胖孙子呢。”
婆婆听完如遭雷击，半天反应不过来，嘴里一直反复叨叨：“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大姑姐上前搀住婆婆，悄悄地掐了老太太一把，老太太浑身一哆嗦，眼神看向我渐渐狂热起来。
婆婆一把抱住我：“好孩子，以前都是妈不对。”
“你帮帮他吧，一日夫妻百日恩哪！”
“你让我怎么帮他？我的工资一大家子花销，所剩无几，就连我和孩子的黄金首饰，他都偷走了。”
婆婆听到这里失望至极。
“那怎么办？”婆婆绞尽脑汁突然灵光一闪，眼睛都跟着亮了起来。
“要不你回你娘家去借钱，亲家人好，以后你们慢慢还就是了。”
“实在不行，就卖了你们住的这套房子吧，还完债剩下的钱再首付一套小点的房子，这回房产证写我儿子的名……”
老太太站在客厅就开始说起梦话来，我实在听不下去了，打电话叫保安上来，把这母女俩赶走了。
我一个人站在客厅，环顾着每个角落，这是我一点一滴精心布置的家啊，现在却到了要说再见的时候了。
12
我找了一家口碑不错的房产中介，定了一个中规中矩的价格，没有别的要求，只求尽快脱手。
忙完这些，我又经过同学介绍联系上了一位专打离婚官司的女律师。
这位美女律师了解过我的情况后，十分赞同我的做法，承诺一定会帮我实现自由身的愿望。
没过几天，房产中介来电话称有人看好了房子。
定金、签合同、付尾款、过户，一气呵成，非常顺利地卖了房子。
房款直接打进了我爸的账户。
离婚诉讼开庭之前有个庭前调解，事隔渣男被拘留，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渣男头发老长，胡子拉碴，十分落魄，哪里还有当初大学校草的半分模样。
工作人员询问后，渣男表示不同意离婚，这在我意料之中。
那就没办法了呀，只能等开庭了。
走出法院门口，渣男企图通过打感情牌让我打消离婚的念头。
“都是我不好，我失业在家没收入，赌博是我一时糊涂，总想着能翻盘，把以前输的赢回来。”
“我以后再也不赌了，我会好好找工作，认真挣钱，给你和孩子一个温暖的家。”
“我真的错了，看在咱们那么多年的感情份上你原谅我吧。”
“你和我妈我姐实在相处不来，我让她们回老家，再也不来这了。”渣男痛哭流涕，恨不得在大街上给我跪下。
我心中冷笑，早干什么去了？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别在我眼前演戏了，找你的年轻解语花去吧，不是一看见我这个黄脸婆一点兴趣都没有吗？”
渣男脸色一变：“你什么时候看我手机了？”
又慌忙辩解道：“我们在足疗店认识的，就是微信聊聊天，没干别的。”
我不想再和这种人渣多费口舌。
渣男看我油盐不进，又换了副嘴脸：“我欠的钱还不上，你得帮我还，要不你别想得到女儿的抚养权！”
女儿是我唯一的软肋。
渣男以为拿捏住了我，无耻地咧开嘴笑。
咱们法庭上见，渣男！
13
回去后我找到律师说清白天发生的事，美女律师让我放宽心，孩子渣男抢不走。
转眼间开庭的日子到了，我带着女儿出席。
对方渣男、婆婆、大姑姐一个也不少。
他们对女儿视而不见，都仇视地看着我，恨不得咬我一口。
美女律师拍拍我的肩膀安慰我，不必理会这些无谓的人，努嘴示意我看向对方律师席。
对方竟然没请律师。
呵呵，估计他们连律师费都付不起。
到我发言诉求时，我的发言很简短：
判决解除婚姻关系、女儿抚养权归我。
渣男作为自己的代理人发言：不同意离婚。
接下来我的美女律师为我全权代理，拿出了男方出轨的聊天物证以及因赌博被拘留的公安机关出具的证明、各大网贷平台的催款信息、调包的黄金首饰，网购平台购买金包铜首饰的记录。
男方看到这些物证皱了皱眉，又改口说同意离婚，但要我承担他的欠款，还有女儿的抚养权。
我着急地看向美女律师，她示意我不要心急。
有条不紊地列出男方的欠款皆是赌博所欠，没有用于家庭生活，而且女方也不知情的证据。
铁证如山，渣男无计可施，最后咬死要争取女儿的抚养权，让我每月付3000元抚养费。
美女律师又拿出小区邻居们为我作证的证据，证明是我每天接送孩子、照顾孩子。
还有女儿的老师，证明孩子的学习问题都是妈妈负责的。
学费也是我交，至今老师都没见过女儿爸爸长什么样子。
而且男方现在负债累累，也没有经济基础抚养孩子。
渣男瘫倒在了椅子上，婆婆和大姑子也像霜打的茄子，蔫了。
最后，法官看向我6岁的女儿，她虽然没有满8周岁，但也能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意愿。
“小朋友，你以后是想和妈妈还是爸爸一起生活？”
一声清脆的童声：“妈妈！”
法院当场判决离婚，这在离婚案件中是不常见的，可见法官对渣男也是厌恶的。
14
离婚后，我带着女儿回到父母的城市，在爸妈家附近买了一套房子安顿了下来。
找了一份不太忙的工作，可以兼顾孩子，周末回父母家共享天伦之乐。
至于前夫，他的模样在我脑海中已经模糊，那些不开心的事也烟消云散了。
前夫自从法院判决后，一次也没有探望过女儿。
当然，抚养费更是一分钱都没有。
我想着，过几年让女儿去法院起诉他不支付抚养费，省得他老时找我女儿赡养。
没有付出父爱的人，不配年老时得到孩子的赡养。
后来辗转从昔日大学同学口中得知前夫近况。
他欠的赌债无力偿还，成了老赖跑了。
现在在南方黑作坊打零工。
可怜他老家的老母，一波一波的人追到老家去要账。
而我，及时止损。
剩下的。
都是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