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碍事,你拿一些上来,我喝得不多。”
拗不过宁鹿,陈婶很快拿了几瓶果酒上来,她握着一罐冰凉的梅子酒,盯着上面的酒精度数笑,“原麦芽汁百分之五?好吧,凑合喝吧!”
说着,她就坐下来。
两条修长的腿从栏杆缝隙里垂下来,砰地一下拉开易拉罐的拉罐,仰头往自己嘴里灌。
夜风将她的发丝吹得四处凌乱,衬得眉眼有几分艳丽,红唇上沾了酒渍楚楚动人,一瓶酒后,她的双眼慢慢湿润。
她举起自己一只手挡住眼睛,透过指缝看曦凉的月光,喃喃道:“秦景肆,我好像有点想你了。”
雅苑旁边一排湘妃竹,竹影婆娑里,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隐匿其中。
顾勉遥遥望着楼上那个对月买醉的人,几分不悦慢慢爬上眉头。
他站了很久,宁鹿起初是只沉默喝酒,喝到不知多少罐就开始放飞自我,可能是苏州园林似的建筑风格处处是景,寸寸皆情,她念的是一首婉约动人的词。
顾勉在竹下侧耳听着,她念罢,他不禁叹了一口气。
饶是那语气再微不足道,在暗夜里也会很清晰地落在宁鹿耳中。
她听力素来不错,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掌控,“谁!”
她一蹙眉,话音刚落,一个酒瓶就朝着竹林暗处飞了过去。
几秒钟后,并没有传来酒瓶落地摔成碎片的响动,而是一阵竹影沙沙,紧接着,一个颀长的身影分花拂柳地走了出来,手里正正当当地握着她丢过去的酒瓶。
宁鹿一愣,身手不错,能在这么暗的视野里接住她扔过去的东西,来人实在不可小觑。
她眯了眯眼,借着昏暗的光线看清了那人的脸,“是你?”
她抬了抬下巴,“先生,你大半夜不睡觉,跑到雅苑的竹林里喂蚊子是什么爱好?”
顾勉抬起头,隔着一层楼,他清楚地看到二楼之上,宁鹿戏谑又冷漠的表情在月光下有多么好看。
“你也不是!我是让你在雅苑养伤的,不是让你来当酒鬼的。”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明明内心有股气息在疯狂叫嚣,脸上却看不出任何不对劲,“宁小姐,这么悲春伤秋,可不是你的风格!”
“哦?”
宁鹿虽然不知道眼前的男人姓甚名谁,但她依旧直白地抓住了他话语里的逻辑漏洞,“我的风格?听上去你似乎很了解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妨说来听听,也让我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风格。”
顾勉不露声色地摇头,“宁小姐,我说过,关于我是谁,等你的伤养好了再说。”
宁鹿挑眉,“那你大半夜跑过来干什么?不会是赏月吧!”
顾勉面不改色地道:“闲着无聊,走错地方了!”
宁鹿意味深长地弯起唇,“嗯,这里的确很大。”
顾勉干脆在雅苑门前的长椅里坐下,沉默了一会儿,没忍住地道:“你刚才,是在想念什么人吗?”
“跟你有关系吗?”
宁鹿拎着一瓶酒,“既然你这么闲,不如告诉我,你把我抓到这里来的目的是什么!总不见得真是为了给我养伤吧!恕我直言,华国的医疗技术不错,至少比你这里的家庭医生好。”
顾勉一条胳膊搭在白色长椅的椅背上,“但这里很安静,没有人打扰不是吗?”
宁鹿满脸警惕地看着他,“先生,明人不说暗话。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有,你半夜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不怕出什么危险吗?”
她摸了摸下巴,“毕竟,虽然这是你的地盘,但我也并不觉得自己看上去像个好人。”
顾勉笑了一下,他笑起来也是一副冷山冷水的模样,“你一个女孩子家跟我一个大男人在一起,谁吃亏还不一定吧!”
宁鹿冷哼,“那你是没有看过《聊斋》吧!月黑风高的,我把你一口吞了都没有人知道!”
顾勉愣了愣,然后说:“宁鹿,你果然还是这么有意思。”
雅苑几十米开外,桑雨穿着一条酒红色的吊带裙在寒风里瑟瑟发抖,她是顾勉的秘书,从十六岁就在他身边做事了,他一贯待人接物都是冷冷淡淡,头一次,头一次见到他对一个人这么上心。
桑雨抱着胳膊咬紧嘴唇,这个宁鹿,到底是什么来头!
她见不到顾勉,只好狼狈不堪地返回住处,半路突然撞到一个人,“哎呀!”
那人匆匆忙忙,不顾看路,一下将她撞到在地上。
桑雨穿着高跟鞋重心不稳,一个踉跄就摔倒在地上。
“谁呀!”
她不耐烦地说:“大半夜的,不长眼睛是吗?”她抬起头,“江源,怎么是你!”
江源是顾勉的手下,忠心耿耿,身手又好,在惊尘当中素来有“拳王”之称。
别看他是个练家子,其实人长得根本就跟“拳王”两个字不沾边,他白白净净,一脸秀气,眼睛里透着懵懂无知,仿佛是一个未经世事,没出校门的大学生。
这也是顾勉器重他的原因,干净纯真,像一块璞玉,不会生出背叛之心。
“桑……桑雨姐姐。”
江源视线触及桑雨酒红色吊带裙下裸露的大片白皙肌肤,整个人立刻就变成一只煮熟的虾子,小虾米躲躲闪闪,“我……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桑雨小心翼翼站起来,她的手心蹭破了一点油皮,“怎么了,怎么慌慌张张的?”
江源低着头嗫嚅,“没……没事,是华国港城那边传来消息,已经有人在找宁鹿小姐的下落了,以对方的势力,估计很快就查到我们头上了。”
“这个宁鹿,到底是什么人?”
桑雨故作柔弱,“哎呀,我的手出血了!江源,这里离你住的地方近,你能……帮我上点药吗?”
江源的卧室陈设简单,一个墙上球筐是唯一的装饰品,地板上零零散散地放着几个健身器材,阳台上是一个摇摇晃晃的硕大沙袋。
“疼吗?”
江源小心翼翼地替桑雨涂药,他轻轻吹着她的手心,耳朵尖尖上燃着一抹嫣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