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夜色如墨般浓稠,走廊里只剩下几盏昏黄的应急灯。程时屿站在护士站,看着监控屏幕里的苏晚晚。她还保持着那个姿势,静静地坐在窗边,像一尊美丽的雕塑。
助理快步走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程时屿的表情越来越冷:"你是说,林悦已经联系了警方?"
"是的,"助理点头,"她收集了这五年来的所有证据,包括违禁药物、非法监禁,还有…"
"还有什么?"
"张莉的事。"
程时屿冷笑:"那个不知死活的护士,居然在消失前录了视频。"他转身看向助理,"准备得怎么样了?"
"一切就绪。后门已经安排好车,随时可以转移苏小姐。"
"很好,"程时屿整理着袖口,"那就按计划行事。至于林悦…"他的眼神变得危险,"我要让她知道,背叛我的代价是什么。"
病房里,苏晚晚将那瓶安眠药倒在掌心。药片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光,就像程时屿的眼神。她知道,这是唯一的解脱方式。只要吞下这些药片,她就能永远逃离这个疯子的掌控,回到真正的程时御身边。
门突然被推开,林悦匆匆走进来:"晚晚,警方已经在路上了。再坚持一会儿…"
她的话戛然而止,看到苏晚晚手中的药片,瞬间明白了什么。
"不!"她冲上去想抢走药片。
但苏晚晚早有准备,迅速将药片塞进嘴里。
"晚晚!"林悦惊恐地看着她,"快吐出来!求求你!"
苏晚晚摇头,眼泪无声滑落:"对不起,悦悦。但我真的…撑不下去了。"
"你疯了!"林悦想掰开她的嘴,"时御不会希望你这样的!他救程时屿,就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可是…"苏晚晚的声音开始变得模糊,"我已经不知道怎么活了。这五年来,我以为自己活在幸福里,却原来只是一个疯子的玩偶。我好累…真的好累…"
药效开始发作,她的意识渐渐模糊。恍惚中,她看到程时御向她伸出手,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晚晚,我在这里。"
"时御…"她喃喃自语,"等我…"
"不!晚晚!醒醒!"林悦疯狂按着呼叫铃,"来人啊!救命!"
程时屿正要上楼,突然听到广播里传来紧急呼叫。他的心猛地揪紧,转身冲向电梯。
王东比他先到。看到病房里的情况,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
"快!洗胃!"他大喊,"准备抢救室!"
医护人员推着担架冲进来,将已经昏迷的苏晚晚抬上去。
程时屿这时才赶到,看到这一幕,整个人都僵住了。
"晚晚?"他的声音在发抖,"晚晚!"
他想冲上去,却被保安拦住。
"程先生,"王东冷冷地说,"请您暂时不要靠近病人。"
"滚开!"程时屿疯狂挣扎,"她是我的妻子!你们谁都不能阻止我!"
"你的妻子?"林悦突然冷笑,"你配吗?程时屿,你不过是个杀人凶手,一个披着人皮的疯子!"
"你说什么?"程时屿的眼神变得可怕。
"我说你是凶手!"林悦歇斯底里地喊道,"你害死了时御,囚禁了晚晚,现在还想装作深情的丈夫?你恶心不恶心?"
"闭嘴!"程时屿挣脱保安,冲向林悦,"我杀了时御?是他自己要救我!是他自己选择死的!"
"呵,"林悦后退一步,"你真以为没人知道真相吗?那天晚上,你故意解开安全带,故意和时御换位置。你算准了他一定会救你,所以利用他的善良,让他死在自己的救人本能里!"
程时屿的表情扭曲了:"你胡说!我没有!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林悦逼视着他,"嫉妒得发疯?觊觎自己哥哥的未婚妻?还是…早就计划好要取代他的位置?"
"够了!"程时屿掐住林悦的脖子,"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
"程先生!"保安再次冲上来。
但程时屿已经完全失控:"你们都该死!都该死!敢从我身边抢走晚晚的人,都该死!"
就在这时,警笛声从楼下传来。
林悦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程时屿,游戏结束了。"
程时屿愣住了。他松开林悦,踉跄着后退。
那个一直维持的优雅形象彻底崩塌,露出最狰狞的本相。
"不,"他喃喃自语,"不会结束的。永远都不会。"
说完,他转身冲向安全通道。
保安想追,却被林悦拦住:"让他跑吧。警方会处理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救活晚晚。"
抢救室的灯亮了起来。
抢救室外的走廊里,林悦靠在墙上,浑身发抖。刚才的强硬只是伪装,现在程时屿一走,她终于崩溃了。王东递给她一杯温水,轻声说:"警方已经封锁了医院,程时屿跑不远的。"
"我不在乎他跑到哪里,"林悦的声音沙哑,"我只希望晚晚能活下来。"
王东沉默了。他看着抢救室的门,心情复杂。作为一名医生,他当然希望能救活每一个病人。但作为这个悲剧的见证者,他又何尝不明白,对苏晚晚来说,活着可能比死亡更痛苦。
抢救室的灯依然亮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走廊里只剩下监护仪的滴答声,像某种无情的倒计时。
"你说,"林悦突然开口,"如果时御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他还会救程时屿吗?"
王东摇头:"这个问题没有答案。程时御就是这样的人,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任何人死在面前,即使那个人是…"
"是一个觊觎他未婚妻的疯子,"林悦苦笑,"一个伪装了二十多年的恶魔。"
她想起五年前的种种细节。程时屿是如何在程时御的葬礼上表现得那么悲痛,又是如何趁着苏晚晚最脆弱的时候,一步步将她纳入自己的掌控。他的每一个举动都经过精心计算,每一句话都带着隐藏的目的。这哪是什么弟弟对嫂子的照顾,分明是一个猎手在布置陷阱。
"叮——"
电梯门打开,几个警察走出来。
"林小姐,"为首的警官说,"我们在医院后门发现了程时屿的车,但人已经不见了。"
林悦点头:"他一定有准备。这五年来,他做什么事都会留后路。"
"我们在车里发现了这个,"警官递过一个信封,"是给苏小姐的。"
林悦接过信封,手指微微发抖。她知道这不是普通的信,而是一个疯子的告白,或者…威胁。
就在这时,抢救室的门开了。
主治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病人暂时脱离危险了。但…"
"但什么?"林悦紧张地问。
"她的求生意志很弱,"医生叹气,"如果她自己不想活,我们也没办法。"
林悦冲进病房。
苏晚晚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吓人。各种仪器的导线连在她身上,监护仪显示的心跳微弱但平稳。
"晚晚,"林悦握住她的手,"你怎么能这么傻…"
苏晚晚没有回应。她只是静静地躺着,像个精致的玩偶。这让林悦想起这五年来的每一次探望,程时屿都会用那种占有欲极强的眼神盯着苏晚晚,就像在欣赏自己最得意的收藏品。
"程时御已经抓不到了,"警官在门口说,"但我们会继续搜查。这次有充分的证据,他逃不掉的。"
林悦苦笑:"你们抓不到他的。他早就计划好了一切。"
她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字条:
"亲爱的晚晚: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离开了。但不要以为这就结束了。你永远是我的,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即使你恨我,即使全世界都在追捕我,我也不会放手。
记住,我随时都会回来。在你最意想不到的时候。
永远爱你的,
时屿"
林悦的手开始发抖。这不是道别信,而是宣战书。一个疯子的承诺,一个猎手的警告。
"他不会放过晚晚的,"她抬头看向警官,"你们必须保护她。"
警官点头:"我们会安排警力…"
"不够,"林悦打断他,"你们不了解程时屿。他会等,会伪装,会找到一切机会接近晚晚。这五年来他都是这样,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温柔体贴的丈夫,实际上却在用药物和谎言控制晚晚。他…"
她的声音哽咽了。想起这五年来的种种,她就觉得心如刀绞。她眼睁睁看着好友被一个疯子囚禁,却无能为力。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希望,程时屿却又一次消失在黑暗中,像一个挥之不去的梦魇。
"我们会尽力的,"警官说,"现在最重要的是等苏小姐醒来,记录她的证词。"
林悦看着病床上的苏晚晚,心里充满担忧。她不知道晚晚是否还有勇气面对这一切。毕竟,当一个人连死都不怕时,还有什么能威胁到她?
医院的清晨总是来得特别早。护士们开始交接班,医生们查房,一切似乎都恢复了平常的秩序。但VIP病房外森严的警戒提醒着所有人: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惊心动魄的戏剧。
苏晚晚终于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林悦憔悴的脸。她想说话,却发现喉咙火辣辣的疼,大概是洗胃的后遗症。
"别说话,"林悦轻声说,"医生说你需要休息。"
苏晚晚的眼泪无声滑落。她明白林悦的良苦用心,可是活着对她来说,比死亡更痛苦。尤其是现在,当所有的记忆都回来后,当她终于看清这五年来的真相后,每一次呼吸都像是一种折磨。
"他…逃走了?"她艰难地开口。
林悦点头:"警方在找他。但是…"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那封信递给苏晚晚,"他留下了这个。"
苏晚晚接过信,看完后苦笑:"果然…他不会放过我的。"
"我不会让他再靠近你,"林悦握住她的手,"这次我们有足够的证据。等你好一点,我们就离开这里。去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
苏晚晚摇头:"没用的。你不了解程时屿…他会等,会找到我,就像五年前那样。"她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他的执念比任何人都可怕。"
门被推开,王东走了进来。看到苏晚晚醒了,他松了口气:"感觉怎么样?"
"还活着,"苏晚晚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谢谢你救了我。虽然…我并不想被救。"
王东叹气:"时御不会希望你放弃生命。"
"时御…"苏晚晚喃喃重复这个名字,眼泪又流了下来,"如果他知道这五年来发生的一切,会不会后悔救了程时屿?"
没人回答这个问题。因为答案太过残忍。
一个善良的人用生命换来的,居然是这样一个疯狂的结局。他的死不仅没有换来弟弟的感恩,反而成了一个疯子囚禁心上人的契机。这大概是最讽刺的报应。
"警方需要录一下你的证词,"林悦轻声说,"但如果你现在不想说…"
"没关系,"苏晚晚打断她,"反正这些事,我已经在心里重复了无数遍。"
她看向窗外,声音平静得可怕:"那天下着大雨,时御刚向我求完婚。我们开车回家的路上,程时屿突然打电话说要见时御。时御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他一直很宠这个弟弟。"
"在路上,我注意到程时屿的表情很奇怪。他一直盯着时御看,眼神里有种…病态的东西。但那时候我以为是错觉。"
"后来卡车失控冲过来,时御本能地想推开副驾驶座的程时屿。但程时屿早就解开了安全带,在最后一刻和时御换了位置。"
"我永远忘不了那一瞬间程时屿脸上的表情。不是惊恐,不是悲伤,而是…某种病态的快意。就好像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林悦和王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他们知道程时屿是个疯子,但没想到他的疯狂从那么早就开始了。
"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苏晚晚继续说,"我崩溃了,差点自杀。而程时屿…他趁虚而入,用药物控制我的记忆,让我以为他就是时御。这五年来,我活在一个精心编织的谎言里,像个被囚禁的玩偶。"
她说这些话时语气平静,就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但所有人都知道,这种平静下隐藏着多么巨大的痛苦。
"够了,"林悦心疼地说,"别说了。"
但苏晚晚摇头:"不,让我说完。这些话,我已经憋了五年了。"
她深吸一口气:"你们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不是程时屿的背叛,不是他的疯狂。而是…我居然在他的温柔陷阱里待了五年。五年啊,我居然让一个杀死我爱人的凶手,用他的弟弟的身份霸占我。我…我简直不能原谅自己。"
"这不是你的错,"王东说,"你被药物控制了,失去了记忆。"
"可是…"苏晚晚的声音终于带上了哭腔,"如果我再坚强一点,如果我能早点识破他的谎言,如果…"
她说不下去了,泪水模糊了视线。
林悦紧紧抱住她:"别这样想。一切都过去了。我们会保护你,不会让程时屿再靠近你。"
苏晚晚在她怀里无声哭泣。她知道这不过是善意的谎言。程时屿不会放过她的,永远都不会。就像他在信里说的那样,他会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重新将她关进那个温柔的牢笼。
因为对一个疯子来说,爱就是占有,就是控制,就是…永远的囚禁。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亮,新的一天正式开始。但对某些人来说,噩梦才刚刚开始。因为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一个执念深重的灵魂正在等待重返他的囚笼。
而这一次,他会比以往更加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