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这些天季凌琛夜里折腾得厉害，我每天都要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来。
下午季凌琛会坐在水上屋陪我看看书，做做试卷。
会像个老师一样给我讲解。
每当这时，我就会撑着额头，一脸崇拜地盯着他。
“你好厉害啊。”
他总是我挠着我的咯吱窝，问我，哪里厉害？
我指了指他的脑袋，再向下一路滑至肚脐以下。
他会一遍遍地说爱我。
我就知道，没有什么能比少女的崇拜更真诚，更能打动人。
这天下午，季凌琛没有来陪我看书，拉起我就往外走。
“念念，带你认识认识人。”
豪华游艇上，他指着人一一介绍。
有人递给我一杯酒。
“小嫂子，你都不知道琛哥，号称亿万少女的梦，就这样被你拿下，不简单，必须走一个。”
其他人起哄。
我无措地看向季凌琛。
季凌琛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别为难念念，她还小。”
说罢跟服务员要了两杯纯牛奶，一杯给我，一杯给他。
他的朋友们继续起哄。
“纯牛奶，说出去你怕是要笑死人。”
“你看看咱琛哥这德行，没眼看。”
季凌琛并不气恼，唇角微勾。
“你们不懂，多喝牛奶，水灵。”
众人的笑都变得意味深长起来，纷纷对着身旁的女伴说，“听到了吗?以后多喝牛奶，我也喜欢像小嫂子那样水灵的。”
笑成一片之际，又进来一男一女。
女孩看见季凌琛怀里的我，一把扯过我的头发，将我推倒在地。
勺子在仓促间碎落在地。
有碎片刺进我的掌心，鲜红的血和白色的牛奶一起在白裙上晕染开来。
“阿琛，你逢场作戏也就罢了，现在带着这个贱人登堂入室，你把我置于何地，把我们宋家置于何地？”
其他人都安抚着她，“嫂子，琛哥也是一时糊涂。”
季凌琛摊开我的掌心，将碎片一片一片从我掌心拔出，眼里的心疼似要溢出来。
“知予，别挑战我的底线。”
“念念已经是我的人了。你容得下她就容，容不下她，结婚以后你们分开住。”
而对于我，不需要任何解释和交代。
我生忍着眼泪。
小嫂子，不是因为年纪小，而是因为有正牌嫂子。
千算万算，把自己算到了一个金丝雀的位置。
那就，做一个让人心疼的金丝雀吧。
6
季凌琛他们在书房里谈事情。
我偷偷租了一艘渔船回了A市，随便找了一家廉价的旅馆。
一住就是三天。
三天后，季凌琛终于找上门。
他的脸还是那样好看，只是整个人却颓废了不少，下巴处冒出了厚厚的胡茬，眼底泛着青。
他直勾勾地望着我，眼神像是要将我吞噬。
“为什么不回家？”
我红了眼，别过脸去，执意不去看他。
“我不会再回去，季先生，我还没有自轻自贱到去做别人婚姻的第三者。”
“我已经忘了这场梦，季先生也该醒过来了。”
季凌琛逼近我，强迫我直视他的眼睛。
“你哭了，你明明是爱我的。”
我苦笑，眼泪滑落，一字一句地问他。
“所以，你要我心安理得地做一个第三者？”
“我承认，像季先生这样的人，足以令所有女孩心动，当然也包括我。”
“我一无所有，但我对你的爱坦坦荡荡，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唯独不可以破坏你的婚姻。”
“求求你，给我留一些自尊可以吗？”
还有什么比少女的眼泪更惹人怜惜呢？
季凌琛没有回答我，只是温柔地将我压在床上。
“念念，你不乖，我有必要好好惩罚你……”
“念念，不要再离开我，失去你，我真的会疯掉。”
廉价的旅馆，窄小的单人床，看着患有洁癖的季凌琛在我身上一遍一遍动情，我知道，我开始走进他的心了。
毕竟。
爱人在爱意最浓时离开的痛，他经受过一次。
不会再愿有第二次。
7
我被季凌琛带回海岛。
他说，他会退婚，会娶我。
大抵是宋家跟他之间的羁绊太深，婚迟迟没有退成功。
没关系，我会出手。
我将怀孕的消息透露给了宋知予。
三天后，季凌琛要去处理一些事情，会离开海岛。
季凌琛前脚刚走，后脚宋知予就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杀进来了。
“贱人！”
我被她一脚踢到在地，耳光一个又一个落在我脸上。
长长的指甲，在我脸上划出一道又一道血痕。
“苏晚晚都没能抢走阿琛，你一个卑贱的赝品，居然妄想能嫁给阿琛。”
我抬头仰望她，不吭一声。
只是将手死死护着我的肚子。
她看着我的肚子，眼底的怒气达到顶峰。
“一个贱种，怎么配生下凌琛哥哥的孩子！”
我眼里终于有了害怕的情绪，跪在她面前。
“求求你，宋小姐，你不要伤害我的孩子，我保证，我会离开，再也不会出现在阿琛的面前。”
“伤害了这个孩子，阿琛也会伤心的，宋小姐，你是要做季夫人的，总不好跟阿琛之间留有裂痕……”
宋知予打断了我的话。
“裂痕？你知不知道道苏晚晚是怎么死的？她跟你一样，跪在我脚下求我放过她，你猜我放过她了没有？”
“我把她卖到缅北，任人折磨至死。”
“我记得当时，阿琛也说要退婚的，可是你看，到现在我依旧是阿琛的未婚妻。”
“我和他之间的裂痕，会有两家共同利的益来修复。但你不一样，你只是个一无所有的贱民。”
她阴冷地笑着，朝着我的肚子就是一脚。
腹部传来钻心的疼痛，我几近晕厥，但还是死死地护住肚子。
“求求你，放过我和阿琛的孩子。”
幸好，我给管家送的那些金银首饰起了作用。
她通风报信的动作很快，季凌琛回来得够及时。
他蹲下身，心疼地看着我红肿的脸。
我撑着最后一口气拉住他的衣角，虚弱地说出最后一句话。
“琛，救救……我们的孩……孩子。”
8
我流产了。
季凌琛寸步不离地守着我。
我不哭不闹，只是重复着几句话。
“不知道我们的宝宝是男孩还是女孩，不知道他会像你还是像我，他那样小，一定会怪妈妈没有保护好他吧？”
“对不起，这个孩子，原本是我送给你的第一份生日礼物，我甚至还想过，明年这个时候，我们就可以带着他去放风筝、吹泡泡了。可是，我们弄丢他了，阿琛。”
“宋小姐说我是一个赝品，阿琛，你放我离开好不好？我抢别人的丈夫，我失去了我的孩子，我的报应已经够了，我不想像苏小姐那样，惨死异国他乡。”
季凌琛从小被他爸爸遗弃，就算后来接回季家也只是一个劲地要求他心狠手辣，要他带着季氏这颗毒瘤日益庞大又肮脏。
季凌琛从心底是渴望家庭温暖的。
我一点一点吹散他的温暖。
看着他眼里的内疚与恨意一点一点加深。
“念念，你从来都不是赝品，你是我最爱的人，你相信我。”
我扑闪着无辜的大眼睛，我信你啊，真的。
如果我没有看过你们的爱情故事的话。
我出院那天，宋家的人找上门。
大概，是宋知予失踪了。
像4年前的苏晚晚一样。
宋知予的哥哥宋知序猩红着双眼，抓着季凌琛的衣领。
“季凌琛，为了一个女人，你非要做得这么绝吗？你知道你跟宋家决裂意味着什么吗？”
季凌琛冷笑。
“阿序，你的妹妹，动了我的女人，还杀了我的孩子。”
“与宋氏分道扬镳，不过是损失十几个亿，阿序，对于我今时今日的我来说，十几个亿换一个公道，很值得。”
我冷笑，一个孩子，折断季凌琛的左膀右臂，也很值得。
宋家终是没能找季凌琛要到任何说法。
只是，季凌琛失去了某些路径的通道，他需要新的伙伴。
作为季太太，我轻易就知道了他的秘密。
季凌琛有多重身份，他曾经以不同的名字不同的身份与别人谈项目。
他与边境的毒枭勾结。
他也是堕落街的实际控制者。
丽姐、老板娘、绑架我的那些人，都是这个闭环内的马仔。
可我拿不到证据。
直到一年以后。
家庭医生来的时候，季凌琛正拿着眉笔全神贯注在我脸上修饰我眉形。他收敛了所有戾气，眉眼带笑，显露出十足的温柔。
“念念，你的眉毛太完美了，我学了这么久，都派不上什么用场。”
家庭医生递上我的B超单。
我怀孕了。
季凌琛很开心。
我也很开心。
季凌琛的吻轻轻落在我额头，对我说了100多句谢谢。
我的名下又新增了大量房产和车产。
岛上像我们结婚时那样，放了三夜烟花。
季凌琛当天就给管家他们多发了一年的奖金。
他更是连夜去了南山寺，一步一叩首，为我和孩子求得平安福。
我含着浅浅笑意，一个魔鬼，也会害怕，也会乞求神明的庇佑吗？
可惜啊，你不配。
9
季凌琛变得小心翼翼。
他不让我出门，医生，营养师，厨师，胎教师，一拨又一拨人上岛。
每一天都美好而充满希望。
只有我知道，暴风雨快来了。
季凌琛又出门谈合作了，这一次，他是“李明德”，与对方预约具体交易时间。
没有人知道，跟在季凌琛身边鞍前马后的张三为什么会突然冲进我的卧室，大喊着要给宋知予报仇。
慌乱间我跑向楼梯，大呼救命。
在季凌琛推门而入那一刻，我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身下是一滩血。
季凌琛惊慌失措地跑向我，全身颤抖。
念念不怕，我们还会有第二个孩子，第三个孩子。
我却看着身下那一滩血，喜极而泣。
不，不会再有了。
这个孩子，从一开始就是带着他父亲一起下地狱的存在。
我开始整天整天不说话。
季凌琛为了我一次又一次延后了交易时间。
终于，对方没有了耐心。
交易时间最终定在下周一。
季凌琛放心不下，收掉我的手机，带着我一同前往。
他不知道，我的摄像头，藏在了他送给我的梨形粉钻戒指中。
高纯度粉钻，透明纯净，一览无余。
季凌琛牵着我的手，直勾勾地看着我。
“念念，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我们就去国外生活，好吗？”
我没有说话。
季凌琛，你没有以后了。
一天夜里，季凌琛将我唤醒。
他神色瞧不出慌张，只是腰间别着几把枪，语气里是不容置喙。
“念念，跟我走。”
我知道，是警察来了。
我下意识地哭了出来，这一天，终于来了。
10
季凌琛给我穿好鞋，“别怕，我在。”
他拉着我的手跑去他的暗室，我以为他是去拿支票，结果，他从保险柜最深处拿起一朵纸叠玫瑰塞进胸前的口袋。
“这是你送我的第一份礼物。”
我记起了。
那天，季凌琛送给我999朵玫瑰，我随意拿起餐桌上的纸巾叠了个玫瑰回送给他。
还向他炫耀，“我送你的礼物，是可以保留到死的。”
船不知道开了多久，天已经快亮了。
眼前是一大片丛林，遮天蔽日。
他握着枪。
“穿过这里，我们就越过边境线了。”
“念念，我不舍得你受苦的，可是国内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你要补偿我。”
“你那么不乖，就罚你陪着我吧。”
四周突然变得光亮，好多好多警察。
好在，没有让他逃脱。
警察大概是带了记者报道抓捕的过程。
季凌琛下意识护住我的脸。
“念念，别让他们拍到，你还要嫁人的。”
他递给我一个U盘。
“这是你想要的东西，给你了，你就要永远记得我，别恨我。”
他举手投降，警察步步逼近。
季凌琛扯出一个笑容。
绝望、冷酷却又带着卑微。
“小辞，你有没有爱过我，哪怕是一瞬间？”
我呼吸一滞，已经太久，没有人叫我小辞了。
我只是看着他，没有回答。
他苦笑一声，仿佛早已知道答案。
下一秒，枪声惊起四周的鸟儿，无数只鸟儿从我头顶飞过，乌压压一片。
我转头去看季凌琛。
他握着枪的手从心脏处垂下，跪在地上，胸口的那朵白色的玫瑰被晕染成妖冶又决绝的红色。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玫瑰花。
“你我就不带走了，就让它陪我到死吧。”
“小辞，如果还有来生，你可不可以早点来我身边？”
“早到我还是梁凌琛的时候。”
他再也没有说话。
带队的警察递给我一张纸。
“同志，你辛苦了。想哭就大声哭出来了吧。”
一瞬间，我泪如雨下。
靠着季凌琛的U盘，警察抓获了A市最大的犯罪集团，捣毁了包括宋氏、季氏在内的百年犯罪团伙。
上辈子欺辱过我和姐姐的人，那条堕落街，还有邻居丽姐，全都被抓获。
犯罪情节严重，或死刑或无期徒刑。
而我因为提供情报有功，名下财产全部不予充公。
临了，警察队长将u盘还给我。
“证据我们都从里面删除了，但是，有一段视频，是季凌琛留给你的。”
11
顾念、季凌琛。
那么顾辞，就配梁凌琛吧。
我总是假装懊恼没能保护住苏晚晚，所以我总是让人寻找她的影子。
其实是做给宋家看的。
所以不管再像，我总有理由一个都不要。
间隔一个多月，我回岛上拿东西，张三邀功似的说给我准备了礼物，我知道是什么，我没有搭理他。
离开时我看见凉亭那里坐着一个女孩。
很像晚晚。
却又很不像。
我看了她许久，她才发现。
她慌乱地跑开，留下一套语文试卷。
字如其人，我知道，她不是晚晚。
我跟在她身后，她被人下了药。
原来她就是张三给我准备的礼物。
我喜欢看她无措的样子。
她的眼睛纯净清澈。
但她被勾勒出的线条却又那样惹火。
矛盾鲜明的东西总是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张三的药，素来性强，如果我不碰她，她会难受至死。
我突然想放纵自己一回。
我看着她在我身下娇羞地绽放，若获至宝。
她是第一次。
我从小在垃圾堆里长大。
一身肮脏的我却喜欢纯洁的一切。
妈妈靠着接客养活我，我嫌弃自己，也嫌弃妈妈。
后来我遇到了晚晚，她说爱我，却又主动去撩拨我那更有希望成为继承人的同父异母的哥哥，结果被人凌辱。
她彻底脏了。
所以她被卖钱缅北，我也只是问宋家要了一个值钱的说法。
然后装成一副深情的样子来缅怀她。
这样，宋家就永远欠我的。
……
念念的身体像是为了我而生的。
食髓知味，我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她。
我第一次带她到宋家面前，我想试探念念对我的感情。
她说她爱我，坦坦荡荡。
她不想做金丝雀。
那就做季太太吧。
我跟宋家之间盘根错节，我的动作还是慢了些。
宋知予居然敢碰她，还杀掉了我的孩子。
我的念念，她这样绝望地看我。
宋知予该死。
十几个亿而已，只要念念开心，我不在乎。
我把宋知予运到缅北，自生自灭。
可她却告诉我。
我捧在心上的人是故意接近我，要送我下地狱的。
我不信。
可我又忍不住去查。
我怕念念误会我。
还好，她只是换了个身份而已，什么都不能说明。
我查来查去，没有查到任何其他信息。
我们无冤无仇。
她爱我，她是爱我的。
我安心了。
直到有一天，巴扎带着他的泰国高僧来岛上。
高僧告诉我，我正在被前世的罪孽牵绊。
通过高僧入梦，我看到了我们的前世。
是我害死了她。
也害死了她最爱的姐姐。
她恨我是应该的。
可是我又在赌，万一不是呢。
毕竟我们之间的爱那么真实，她对我的依赖与崇拜也那样真实。
我不想被前世牵绊，我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一如既往地爱她。
直到她从楼梯上滚下来，亲手杀了我们的孩子，我才知道，我们都被困在前世的局里，走不出来。
她只是想要我死，可我却不不能让她再因为这个目标而伤害自己。
我将交易时间推后了一次又一次，就是为了等念念的身体允许，带着她去交易，让她拿到想要的证据。
我跟她说，这是最后一次，之后我们就去国外。
她没有说话。
我知道，她首先是人，而后才是我的妻子。
而我的魔鬼行为，人人得而诛之。
小辞，我这一辈子都身不由己，爱上你是我第一次自由，自我了结，是第二次。
小辞，若有来生，可不可以只记得我这辈子对你的爱，忘掉我对你的伤害？
若有来生，你一定要要早些来找我，至少要在季家找到我之前可以吗？
我叫梁凌川，家住堕落街最小最潮湿的地下室。
后记
警察很快就找上门来了。
其实我不想跑的，但是我想多看念念几眼。
我贪婪地看着她，想将她刻进骨子里。
在我意识消散之际，我听见有人低声说，“想哭就大声哭出来吧。”
她哭了，我却笑了。
我知道，她同意了我们的约定。
后记2
心理医生告诉我，我受了太大创伤，忘记了一大段记忆。
我在京市买了一套房子，每天跟着姐姐一起去学校做旁听生。
某天，看到法治频道一闪而过的画面，心突然没来由地痛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