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似乎意有所指，夏辞想追问，老板娘恰好来送餐。
话题自然而然被打断了，等她走后，傅沉已经把话题转到另一件事上了。
“老婆，我们再去检查一下好不好？”
夏辞不解，“检查什么？”
傅沉眉头紧皱，语气也没了刚才的松弛，“你不孕的事。”
“你不相信这个结果吗？傅沉，我没骗你，回国后那么多次，足以证实了。”
傅沉怕的就是她多想，所以一直小心翼翼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再谈这件事，但刚才无意被老板娘揭开了一角，只好一并解决了。
他不想夏辞心里留下任何不愉快。
“夏辞——”
“我们先吃东西吧好不好，你不是饿了吗？”
夏辞及时截住他的话，显然不想再提这个话题。
傅沉眸色黯然，还是顺着她应了个好。
再次踏进揽月湾，夏辞表现得毫无异常，傅沉也没注意到她的异样情绪。
正想捡起之前的话题。
夏辞主动吻了过来。
他眸心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夺回主动权。
……
夜幕深沉。
气氛缓和下来，傅沉能感觉到夏辞没那么紧绷着了，才问出心底的疑问，“……跟我说说当年的事好不好，什么时候确诊的？”
夏辞眼皮都有点睁不开了，他执意要问，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她直接答道，“当时发现怀上辰辰时，我们已经决裂，你也出国了，其实有一瞬间想过不要的，那样我会轻松很多。”
傅沉的心一下揪了起来，不敢设想那样的后果。
他也许和大多数的父亲不太一样，但爱自己孩子的心是不变的。
他知道夏明辰彻底接受他需要时间，所以他不会逼着孩子承认自己，哪怕他不愿意喊自己爸爸也没关系。
真心换真心，只要坚持对孩子好，孩子是能感受到的。
从知道辰辰其实是自己儿子以来，他努力到现在，能明显感受到儿子对他已经改观了，所以对于夏辞的假设，才会感到承受不住。
要是换到他没见过孩子之前，夏辞说这种话，他多半是会赞成的，因为要孩子太伤身体，他也不会拿夏辞的命去赌。
他侧身抱紧夏辞，手臂还有些抖，庆幸他们母子都没有出现意外。
夏辞拍了拍他的手背，嗓音因为染上困意更显柔和，“但是去检查时，医生说我是难孕体质，能怀上几乎可以算是奇迹了，如果不要他，我可能这辈子都做不了妈妈。”
“我记得坐在椅子上的自己，脑子瞬间陷入空白，医生后面还说了很多，我很努力想听进去，耳朵还是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见。”
“我掐了自己一把，逼大脑清醒过来，就听到医生说，宝宝很健康，希望我慎重考虑，和孩子父亲也好好商量，但我不知道和谁商量。”
她声音顿住，傅沉难受得心一抽一抽的疼，却没开口催促，只是静静倾听着。
这可能是夏辞唯一愿意对他坦白的机会，他不能搞砸。
夏辞回想起，那时的自己失魂落魄从医院离开，手里那张b超单被抓出一个洞，手心被指甲掐破，血染到纸张上被路人提醒了才知道。
但那瞬间人仿佛失去了痛觉，她脑子里全是这个毫无预兆，在错误时机来临的小生命身上。
偏偏是最糟糕的时机出现，傅沉已经出国了，也说过不会再要她。
他连她都不要了，还会要她的孩子吗？
她该怎么办，她真的可以照顾好一个幼小的生命吗？
毫无头绪的她躲在房间里，不吃不喝整整两天，最后晕倒被她爸送去医院。
也是从那时起，她真正认识到，她爸对她并没有什么亲情可言，以前都只是在尽一个监护人的责任。
夏行远把她送到医院就离开，夏辞独自在医院住了大半个月，调理身体以及保胎。
她不止一次问自己真的有必要保护这个小生命吗，他不受期待，让他顺其自然离去会不会更好。
可她无法坚定地说出口要放弃，放弃的不仅仅是一个孩子，是她和傅沉的最后关联，也是她唯一当妈妈的机会。
那段时间的泪腺仿佛坏了，总是不自觉就泪流满面，她控制不了。
脑子里很多事，乱糟糟的，搅得人不得安宁。
她开始失眠，像个游魂一样在医院里想找个安静的场所，想让脑子的声音停一停。
直到她结识了一个小朋友，一个很漂亮的小女孩。
眼睛像黑琉璃一样，对谁都是一副笑模样。
夏辞那会瘦得有些不正常了，沉默寡言坐在她旁边，她也不害怕，像个小大人一样安慰她，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可就是那样一个暖心的小天使，却因为没钱耽误了最好的治疗时机，被宣判只剩下不到一天的命了。
而他们的父母还在商量着，要给弟弟买哪个牌子的鞋，走路才不容易累脚。
夏辞心都要碎了，她抱着小女孩说，“姐姐爸爸有钱，姐姐给你治好不好？”
小女孩赶紧瞥了眼父母，做了个嘘的手势。
“姐姐，不要浪费钱，护士阿姨说了，我这个病没有救了。你把钱留着给肚子里的弟弟妹妹吧，不要让我爸妈知道你有钱，我怕他们会问你要的！”
“等到了那边，我会给姐姐挑选一个很听话的小天使，有小天使陪着姐姐，姐姐就不会孤单了，好不好？”
夏辞眼泪彻底止不住，为什么懂事的孩子永远没有糖吃！
她不明白。
这么乖的小天使，她的父母是怎么能做到这么狠心的！
那时的她也不过二十出头，不懂怎么面对离别。
她不敢再去看小姑娘，却给小姑娘买了很多好看的裙子，让护士匿名转交给她。
每次护士把东西接过去，她就会轻松几分。
月末秋风渐起，她亲自去买了崭新的秋装，找到相熟的护士时，对方遗憾的摇了摇头。
“昨天夜里，走了。”
那是夏辞第一次直面死亡，她愣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护士安慰了几句，随即从口袋拿出一个皱巴巴的袋子，递到她面前。
“这里面是小希攒的宝藏，她可能知道自己……昨天早上就给我了，让我一定要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