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的目光触及到站在无菌观察室窗外的季晚,以及窗内那个小小的,安静躺在病房里的身影时,脚步猛地一顿,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攫住了。
念念小小的脸上,病态的苍白褪去了些许,眉眼舒展,呼吸均匀而平稳。
虽然依旧瘦弱,但那份顽强的生命力,透过厚厚的玻璃,也清晰地传递出来。
“念念。”赵溪玥几乎是扑到玻璃窗前,双手紧紧贴在冰凉的玻璃上,仿佛想要穿透这层阻碍,去触摸那个她日思夜想的孩子。
眼泪再次决堤,无声地滑落,滴落在她颤抖的手背上。
“我的孩子,我的念念……”她喃喃低语,声音哽咽,每一个音节都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珍爱与痛楚。
季晚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赵溪玥几近崩溃的模样。这一刻,所有的怨怼与隔阂,都被眼前这幅母女情深的画面冲淡了许多。
“她很乖,也很坚强。”季晚开口,声音比之前面对赵溪玥时,柔和了一丝。
赵溪玥猛地转过身,面对季晚,眼神复杂,充满了感激,愧疚,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卑微。
她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深深地弯下了腰,声音沙哑。
“季晚,谢谢你,谢谢你救了念念,谢谢你还愿意让我见她……”
说到最后,她泣不成声,肩膀剧烈地抖动着。
“救念念的是孙洲,是他捐了骨髓。”季晚纠正道,目光清明地看着她,“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
赵溪玥抬起泪眼婆娑的脸,哽咽着:“我知道孙洲先生的恩情,我们一辈子都还不清。但是你。如果没有你一直坚持,如果不是你尽心尽力地照顾念念。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声音里带着深深的自责。
“我对不起你,季晚,我做了天底下最混账的事情,我伤害了你,也差点害了念念和迟温衍。”
“过去的事情,现在不必再提。”季晚打断她,语气平静无波,“念念的健康是头等大事。你能来看她,她会很高兴。”
赵溪玥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她明白季晚话语中的界限。她用力点头,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是,是,念念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季晚我以后还能还能来看她吗?”
她问得小心翼翼,生怕触碰到季晚的底线。
“你是她的亲生母亲,”季晚淡淡开口,目光重新投向病房里的念念,“这份血缘,谁也无法改变。只要你的探望不会影响到念念的康复,我不会阻止。”
“谢谢,真的谢谢你,季晚、”
赵溪玥像是得到了莫大的恩赦,连声道谢。
她再次将目光投向念念,那眼神中充满了慈爱与痛惜,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悔恨。
窗外的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斜斜地照进来,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无菌病房内外,是两个母亲,因为同一个孩子,暂时放下了过往的纠葛,共享着此刻的安宁与希望。
无菌病房外的宁静很快被一阵沉稳却带着寒意的脚步声打破。
迟温衍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他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冰刃,径直射向赵溪玥。
赵溪玥背对着他,正全神贯注地凝视着病房里的念念,脸上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温柔。
然而,那股熟悉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让她脊背猛地一僵,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个干净。
她缓缓转过身,垂下眼帘,不敢直视迟温衍那双能洞察一切的眸子,声音细若蚊蚋:“迟……迟先生。”
迟温衍没有应声,只是将冰冷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落在病房里的念念身上。那目光深邃复杂,看不出任何情绪,却让整个空间的温度都骤降了几分。
季晚蹙了蹙眉,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挡在了赵溪玥和迟温衍之间,隔开了那道几乎能将人冻伤的视线。“你来做什么?”
她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迟温衍的视线这才转向季晚,语气淡漠:“我来看看念念。”
“念念很好,不需要你的探望,之前你呆在时间足够了,现在可以离开了。”季晚寸步不让。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赵溪玥站在一旁,如坐针毡,双手紧紧地攥着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看看正在安睡的念念,又看看眼前对峙的两人,心中五味杂陈。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害怕自己一开口就会打破这脆弱的平衡。
她只能鼓足勇气,将目光重新投向病房里的念念,小声地,几乎是呢喃着对孩子说着话:“念念,妈妈在这里。”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眼眶再次泛红。
她伸出手,隔着玻璃,轻轻描摹着女儿小小的轮廓。
迟温衍的余光瞥见这一幕,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没有看赵溪玥,而是对着空气,声音不带一丝温度:“探视时间有限,不要打扰孩子休息。”
这逐客令再明显不过。
赵溪玥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失殆尽。她贪婪地又看了念念一眼,眼神里充满了不舍与绝望。
她明白,自己不该奢求更多。她转过身,对着季晚深深鞠了一躬,声音哽咽沙哑:“季晚,谢谢你,我先走了。”
说完,她逃也似的快步离开,那背影仓皇而落寞。
看着赵溪玥狼狈离去的背影,季晚心中并无快意,反而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她转头看向迟温衍,眼神冷冽:“现在,你也该走了。”
“晚晚,”迟温衍上前一步,试图拉近两人的距离,“我们……”
“别叫我晚晚!”季晚猛地抬高了声音,眼神里充满了厌恶与疏离,“迟温衍,我再说一遍,离开这里,我不想看见你。”
迟温衍的脸色沉了下来,眸光深沉地凝视着她,薄唇紧抿,似乎在压抑着什么。他并没有离开的打算,反而固执地站在原地。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破了病房外的僵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