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中,除了狂喜,还有一丝小心翼翼的期盼与不敢奢望的温柔。
这一刻,他们不再是争执不休的怨偶,只是两个为女儿劫后余生而欣喜若狂的父母。
念念的小手动了动,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季晚立刻将自己的手指放入她的小手中,被那柔软的小手轻轻包裹住。
“妈妈。”念念又软软地叫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依赖。
“爸爸。”她又看向迟温衍,小脸上漾开一个极浅极浅的笑意,纯净得不染一丝尘埃。
迟温衍的心脏被这笑容狠狠撞击了一下,所有的坚硬与防备,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季晚也因为女儿这个小小的笑容,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两人相视一笑,那笑容里,有释然,有欣慰,有历经磨难后的共同喜悦。
病房内消毒水的味道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刺鼻,取而代之的,是浓得化不开的温馨与爱意。
先前所有的怨恨与隔阂,在此刻,被女儿小小的呼唤与纯真的笑容暂时驱散,他们心中只剩下对女儿深深的爱与对未来的无限期盼。
他们会一直陪在念念身边,守护着她,直到她完全康复,直到她再次活蹦乱跳地喊着妈妈和爸爸。
翌日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斑驳地洒在病房内。
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依旧,却因为小生命重新焕发的生机而不再那么刺鼻。
医生带着护士准时来查房,为念念做了一系列细致的检查。
仪器发出规律的轻响,每一声都牵动着季晚和迟温衍的心弦。
半晌,医生放下听诊器,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迟先生,迟太太,念念小姐恢复得非常好,生命体征平稳,各项指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她的求生意志很强,这是个非常好的现象。接下来只要好好休养,注意观察,很快就能转回普通病房了。”
季晚紧绷了一夜的神经,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倏然松弛下来。
她俯下身,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温柔的笑意,轻轻吻了吻念念额头沁出的细汗,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念念真棒,我们的念念最坚强了。”
迟温衍站在一旁,高大的身躯因为彻夜未眠而略显疲惫,眼下泛着清晰的青黑,但那双深邃的眸子却因为医生的话而迸发出灼人的光彩。
他紧盯着医生,每一个字都听得无比清晰,却又急切地再次确认:“真的吗?医生,念念她真的没事了?”
“请放心,手术非常成功,捐献者的骨髓与念念完美融合,目前没有出现任何排异反应的迹象。”医生温和地解释,语气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孩子的身体底子不错,加上求生意志坚定,这是康复的关键。”
“谢谢您,医生,太感谢您了!”季晚连声道谢,眼圈控制不住地微微发红,那是喜悦的泪,也是释然的泪。
送走了医生护士,病房内又恢复了暂时的宁静。
念念还在安睡,小脸蛋不像昨日那般苍白,透着一丝健康的红晕,均匀的呼吸声像最动听的乐章。
季晚直起身,目光转向迟温衍。昨夜因女儿苏醒而短暂融化的冰冷,此刻又重新凝聚在她眼底。
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坚决:“迟温衍,念念这里有我照看,医生也说她情况稳定。公司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处理,你可以回去了。”
迟温衍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震,眸底刚刚因为女儿好转而升起的暖意,如同被寒风吹过,迅速凝固。
他定定地看着季晚,那双曾盛满狂喜的眼眸此刻写满了受伤与不解,声音带着一夜未眠的沙哑:“晚晚,我不走。我要陪着念念,也想陪着你。”
“我不需要你的陪伴。”季晚决绝地别开脸,不去看他那双能轻易让她心软的眼睛,“你在这里,反而让我分心,念念的医药费,我会想办法还给你。”
医院的钱是迟温衍垫付的。
“医药费的事情不用你操心!”迟温衍上前一步,语气急切中带着一丝被刺伤的痛楚,“晚晚,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但念念是我们的女儿,照顾她是我们共同的责任,我怎么可能离开。”
季晚的心尖被他话语里的急切狠狠刺了一下,但苏酒酒那张脸旋即浮现在脑海,所有的动摇瞬间化为坚冰。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冷硬:“行吧,既然你不肯走,再陪一会。”
她深吸口气,声音继续,“不过,接下来我要去看望孙洲。他是念念的救命恩人,这份恩情,我必须亲自去感谢他。”
“孙洲”这两个字,如同一根无形的尖刺,狠狠扎进迟温衍的心脏。
那个男人,不仅是念念的骨髓捐献者,更是季晚的大学初恋,是他心头无法拔除的一根刺。他喉结艰涩地滚动了几下,声音压抑:“我陪你一起去。”
“不必了。”季晚冷冷地吐出三个字,带着不容商量的疏离,“你留在这里守着念念,或者直接离开,你自己选择。”
说完,她不再给迟温衍任何开口的机会,转身从随身的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东西,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每一下都像重锤敲在迟温衍的心上。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那道决绝的背影,指尖却只触碰到一片冰冷的空气。
颓然与无力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站在原地,目光死死锁着那扇紧闭的房门,胸腔里翻涌着滔天的痛楚与悔恨。
孙洲的病房在另一层楼,相较于念念的VIP病房,这里显得朴素许多,但同样收拾得干净整洁。
季晚轻轻叩了叩门,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请进”,才推门而入。
一名护工模样的中年女人正扶着孙洲,想让他靠坐得舒服一些。
孙洲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脸色比昨日视频里看到的要苍白几分,但精神尚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