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去的地方，是位于新赛堡的情报局总部。
他来这里是来见福斯中校的。
乘坐着福斯中校私人专用的浮空车，他直接在总部的停放处缓缓降落。
之后他快步走进建筑里，见到了福斯中校。
福斯的办公地点已经换到了一个小房间里，那里面只有他一个人。
杰克提前了解过，所以直接走了进去。
福斯甚至都没有抬头，直接开口说道：
“你现在来找我，肯定是有什么发现了吧？”
杰克关上门，没有立刻讲自己的发现，而是问了福斯一个问题。
“你也一直在盯着那边对吧？”
福斯中校没有否认。
杰克虽然没有把计划对他全盘托出，但是他多少也能凭借自己这么多年来养成的嗅觉闻到。
“但是我猜，你也什么都没发现。”
福斯中校没有否认，但是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他的确一直在关注着杰克那边的动向。
他在卫队的军官里也有熟人，所以他自然能在杰克他们布置的圈套里安插一只眼睛。
正如杰克所说，他什么也没有看见。
不仅是监控和无线电通讯，他还搜查了网络，用宽域爬虫搜寻有关的信息。
但是他一无所获。
就好像那个袭击者根本不存在一样。
这也跟杰克的感觉一样。
“哦？看你的表情似乎像是有了些猜测的感觉啊。”
杰克捕捉到了福斯脸上微表情的变化。
福斯叹了口气说道：
“你最好祈祷事情别是我想的那样。”
接着福斯就按下了桌上的一个按钮，房间自动上锁并且断电。
只有在进行绝密谈话的时候，他才用得到房间的这个功能。
此时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福斯中校的声音慢慢响起。
“在我们的档案库里，存放着很多危险分子的档案。”
“今天发生的事情就让我想到了其中一个。”
“四年之前，发生过一场谋杀案。”
“公检法对那起案件可以说是手足无措，所以移交给了我们去处理。”
“我们搜查了现场，除了死者骇人的血迹，现场就什么都没有了。”
“死者在自己家里被谋杀，是最不可能不留下痕迹的地方。”
“但是偏偏我们就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我的同事们翻查了一个月之内的所有监控录像、安保信息。”
“沿途寻访排查超过五千户人家。”
“我们还翻遍了各个犯罪网络组织，没有任何人能提供关于凶手的线索。”
说到这里，福斯冷笑了一声。
“你除了没有死，跟这个死者的遭遇简直一模一样。”
“有一点你没说错，人只要活着，就一定会留下踪迹。”
“但是那个家伙，是不是个活人都还两说。”
杰克听到这句话顿时感觉有些疑惑。
“那个家伙？这么说来你们抓到他了？”
“是她不是他，而且这人也不是我们抓到的。”
福斯叹了口气，他的心里似有一万种不甘。
“那个家伙投案自首了，就直接走到了我们门口，没有一个人发现她是怎么来的。”
“那简直是在羞辱我们。”
“更令人气愤的是，我们怎么也找不到那个人真实身份，她的指纹、DNA信息、步态、声纹统统不在数据库里。”
“没有出生记录，没有查到她在哪里上过学，也没有社会保险的投保记录。”
“如果是在一个理想的民主国家里，公安甚至没有证据逮捕她。”
“她在被我们审讯的时候，脸上一直挂着那种似有似无的笑。”
“出于社会影响的考量，这件事情没有公开，相关人员也必须严守秘密。”
“那家伙被移交给了情报局特别行动处，也就是我之前的单位。”
“她说出了现场的所有细节，只有去过现场的人才能知道的细节。”
“她给自己的谋杀做了证。”
“之后她被判处终身监禁，被关在一个绝对保密的牢房里。”
“……”
“为什么没有直接判她死刑呢？”
杰克问福斯。
“因为所有人都怕她。”
“她能神不知鬼不觉、不留下任何痕迹地要了一个人的命。”
“所以她也是一把趁手的刀。”
“大人物们要留着她，为自己所用。”
“在牢房里，她不能直接接触任何人和任何电子设备。”
“有专人负责24小时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她没有名字，我们给她的代号叫‘吕涅’。”
【“不错，一个漂亮的法语名字，和我很相配。”】
轮到福斯去审讯的时候，吕涅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但是想也知道，没人会把这个内部代号告诉她。
杰克再一次发问：
“可是，她不是被你们关起来了吗？”
“这件事情怎么可能是她干的？”
“……”
“没有什么东西是关得住她的。”
“等你看见她的眼睛的时候，你就明白了。”
福斯中校站起身来，整整自己的衣领。
“你会感觉到，只要你一转头，她就会出现你的身后。”
“拿着一把刀，随时准备割开你的喉咙。”
福斯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打开衣柜。
“换上这身制服，我带你去见她。”
杰克有些愣住了，一是被福斯的描述镇住，二是惊讶于福斯竟然会这样帮自己。
“别露出这种表情，如果真是她的话，有人能帮我挡刀我还求之不得呢。”
福斯这样说道。
杰克很快就换上福斯的备用制服。
他跟着福斯中校走进一座设施的深处。
“这里是地下700米。”
“在新喀港这颗星球上，算是很深的大洞了。”
“上层的蠢货估计以为，挖个坑就能关住那样的怪物吧。”
杰克和福斯站在电梯里。
这种快速下降的感觉让他想起了深坑。
不同的是，这里的地下是高温的区域。
不过杰克的内心感觉到的冰冷刺痛倒是有些类似。
“福斯中校。”
这里的守卫少得可怜，只有区区两个，看见长官过来，他们立刻敬礼。
杰克跟在福斯中校身后。
“……法罗伊中校。”
守卫看清杰克胸前名牌之后也敬了个礼。
他大概在心里会对这位从来没见过的中校感到好奇吧。
杰克没有管这个守卫，挥了挥手便跟着福斯走了进去。
厚重的钢铁大门一道接着一道。
不过福斯觉得，这种东西只能挡得住他们自己。
他们的脚步声点在钢铁和水泥的牢笼里，气氛压抑至极。
直到福斯和杰克站到最后一道大门前，外面的守卫通过监控画面看到了他们，接着按下按钮打开了大门。
杰克瞬间被他眼前的景象吓到了。
一个至少有三十米纵深、十五米挑高的巨大房间里，墙壁上画满了黑色的图案。
其中有神秘学、宗教符号，有各种定理引理的公式表达，有诗和短句……
杰克随后定住心神，把目光投向房间的正中间。
他看见了一个瘦小的女子背对着他们坐着，那就是“吕涅”。
福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直接走了过去。
杰克这时才发现，这地下是画了参考线的。
这意味着在这地上面挪动一步，姿态分析也能精确地“看”见挪了多少。
“喂，我们有话要问你。”
福斯直接开口说道。
但是吕涅把一根手指放在唇边，然后“嘘”了一声，接着她把手指挪到自己脸侧让杰克他们看见。
接着他们听见了清脆的响声，似乎是有什么金属物体掉在了地上。
杰克在定睛细看，发现似乎是几个古钱币。
如果黎万山在这里，一定会认出那东西就是铜钱，吕涅这是在算卦。
但是这些未来人不懂这些。
“天干己，地支卯，乙伤官，星运死，自作病，空亡申酉，城头土。”
吕涅嘴里念叨着什么，杰克听不懂但是他直觉不是什么好词。
但是他也不知道吕涅到底是在装神弄鬼，还是真有什么目的。
“这就是你们要的答案。”
吕涅的声音有些邪性和疯癫，可是出乎意料地又有些轻灵。
“我们还没问问题。”
吕涅用手归拢那些铜钱，似乎对福斯的话置若罔闻。
“不管你们要问什么，命数已定，不可更改。”
杰克立刻再走上前两步，就站在吕涅身后。
“不管你有多大的本事，你现在都在我们的面前，我们的眼睛都在看着你。”
吕涅听罢竟然笑了起来，接着她慢慢回过了头。
她的头发十分凌乱，是天生的微卷加上没有打理。
她唇色苍白，脸上也没有血色，不过不像是营养不良，倒像是天生的。
她的眼睛是灰白色的，似乎是某种罕见的基因表达。
那双眼睛确实让人害怕，因为在那里头杰克什么也看不见。
仿佛对方的视线就这么穿透了自己，仿佛自己的一切都被看穿。
杰克看见了福斯口中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接着，他听见吕涅这样说道：
“可是你看着我，你还看得见她吗？”
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让杰克像被重锤打中一样。
一种脑中的剧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立刻捂紧了胸前心脏的位置。
他的眼前只有吕涅那诡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