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凤芷更看不懂他为何生气了。
她仰面倒在他的衣袍上,有草叶蹭在她的耳畔,痒痒的。
风一吹,竹叶簌簌落下,落在两人身上,背上,脸上。
她很想呛声,可不知为何,对上宴行之那双恼怒又带着几分探究的眸,她心忽然就软了几分。
“如果我说,只有你呢?”
宴行之的手顿住。
还想问出来的话,就这么瞬间消散。
心口泛着热意,像是长期压制的感情冲破束缚,要拉着他偏离既定的目标。
女人仰面躺着,墨发随意披散在身后,一根红宝石发簪点缀发间,衬得她愈加明艳动人。
风又吹拂过来。
宴行之觉得自己定是昏了头,情不自禁俯身,吻上樱瓣似的唇。
云凤芷只觉得浑身发烫,脑子彻底空白。
有那么一瞬,她很想攥住他的手,十指交扣。
风在耳边吹过,竹叶纷纷而下,天地仿佛在此刻定格。
许久,男人才将她打横抱起,将她送进屋内。
四目相对。
宴行之率先打破了沉默。
“赵家盯上你了,你要小心。”
云凤芷当然知道。
手指在袖中摸到冰凉的瓷瓶,她定了定神。
“太子殿下日理万机,还有空来给我送药材……多谢了。”
宴行之开口。
“上次我离开前,听说你最近食欲不振,想着大抵是腹中胎儿影响。”
“我专程打听过了,这些草药温和,正适合滋补。”
云凤芷没吭声。
她更迷茫。
宴行之分明厌恶这孩子,却又三番四次来关心她,是为何?
男人往前一步。
“云凤芷,但愿你不要被赵元序的表面所骗。”
“你被他骗过一次,应该不想再重蹈覆辙吧?”
她猛地抬头看他。
“太子殿下说这话,是出于对我的提醒,还是单纯吃味故意诋毁?”
宴行之这次并没有发怒。
他深深看她一眼,眼底似有万千情绪翻涌,又最终恢复平静。
“我没那么闲。”
“云凤芷,你既然执意生下这孩子,日后面对的,可并不仅仅只有赵家的算计。”
在云凤芷准备嘲讽时,他再次开口。
“你知道的,我在皇宫并不讨喜。倘若被人知道我还有后代血脉尚存……他们只会不择手段抹杀。”
分明只是淡淡的一句话,云凤芷却听得揪心。
这该是什么程度的不讨喜,才能让所有人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不留半点余地?
她轻轻应声,又想起什么似的勾唇。
“对了,我还没来得及恭喜你。”
宴行之蹙眉,就听她道。
“上次你中毒来疗伤,我忘了说,这毒刚好和醉柔花的毒中和。换句话说,从今往后,你再也不会受那等折磨、”
“恭喜啊。”
醉柔花,就是曾经折磨了云凤芷,最终又让她以特殊手段转移给宴行之的 下作的药。
女人漂亮的狐狸眼中满是笑意,发髻微微散乱,簪子摇摇欲坠。
宴行之情不自禁伸手,帮她扶正发簪。
“好,我知道了。”
临走前,他忽然又扭头。
“那你最后一次给我下的毒,是什么?”
云凤芷勾唇。
“放心,对你半点影响都没有。”
“我只是需要确保自己的安全,仅此而已。”
点到为止。
宴行之没再追问,只是大步走出去,扔下一句。
“最好是这样。”
晚沏从厨房端着托盘出来,见云凤芷神色莫名,又担心起来。
“太子过来,又威胁你了?”
自从上次她听到宴行之要自家小姐落胎,她就对宴行之的印象一落千丈。
她连忙布菜,轻轻拍她的背:“小姐?”
云凤芷回神,扯扯唇角。
“我只是在想,大皇子手下那位医者,好像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这人完全不知道醉柔花的毒已经被我转移给宴行之,所以才会在制毒时没避开几味毒药。”
晚沏坐在她对面,帮她去鱼刺。
“而且大皇子上次来,几乎是准备强制性让你归顺她……恐怕他手底下这位医者局限性很大。”
云凤芷冷笑一声,终于将袖中的小瓷瓶拿出。
瓶塞打开,里面是一条赤红色的小虫。
晚沏慌忙要盖上,女人却挑眉。
“是赵夫人。”
晚沏愣住。
“您是说,会制毒的人是……蓝氏?”
云凤芷盯着痛苦扭曲的小虫。
“这小虫唯一的用处,就是钻进我体内,控制毒发。”
晚沏狠狠哆嗦一下,终于想起来。
“您说的是,把您和宴行之的性命绑在一起的毒?”
云凤芷应声。
“难怪我一直觉得体内这毒很奇怪,今日去赵家走了一趟,才明白其中奥妙。”
她耐心的和晚沏解释。
“这毒名为死同魂。毒如其名,中毒之人有两个,一人主生,一人主死。宴行之身上的毒就是生,我是死。”
“这样只有我死,宴行之才会有影响。”
晚沏懂了。
“所以您上次给他下毒,是将你们两个人的药效扭转?!”
云凤芷勾勾唇。
“可以这么说。但更厉害一些,相当于宴行之那条命也是我的。我受到重创马上快死的时候,他会替我去死,我依旧能活。”
“只有他也死了,我才只剩下这一条命。”
晚沏不懂药理,可直觉却认为——云凤芷有事瞒着她。
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毒?
小姐肯定为此付出了昂贵的代价!
云凤芷声音还在继续。
“死同魂的毒在我们体内,一般是没有任何影响。但,以死同魂的毒饲养的蛊虫,一旦进入其中一人的体内,情况马上发生变化。”
“我今日若是被他们得手,就会疼痛难忍,意识模糊,恐怕会听命于他们,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晚沏吓出一声冷汗。
“可……奴婢最近调查赵家,并没有发现蓝月茹任何异常的痕迹。”
“甚至我连她的母族都查过了。”
云凤芷应声。
“这才是她厉害的地方。杀人不见血,从最开始就给自己找退路,不留下半点把柄。”
晚沏恍惚间就懂了。
“所以她才压根不在乎赵文伯在外面有女人,更不在乎赵元序回到赵家继承家业?”
云凤芷笑起来,低头吃自己盘子里的鱼肉。
晚沏连忙又夹了一块鱼肉,继续帮她挑刺。
“那……上次给我们通风报信的又是什么人?这人目的是什么,是要和咱们交好吗?”
云凤芷其实有几分猜测,但还不确定。
她勾勾唇。
“也可能只是试探,试探我到底有几斤几两,他好进行下一步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