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一半,声音还是弱下去了。
宴行之盯着桌上撒出来的茶水,看着水珠顺着桌子边缘迅速坠下,摔得粉碎。
“言默,你跟我这么久,你觉得我苦心孤诣得到天下,是为了什么?”
后者愣住,头垂的更低了。
“为了……报复陛下。”
宴行之挑眉。
“所以,等父皇死了,我就大仇得报,为何还要为了这天下苦心经营?”
言默张张嘴,却说不出缘由。
他总觉得今日主子的情绪很奇怪,像是在压抑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他斗胆开口。
“可如果云凤芷日后真的去了西泽国呢?您真的不会遗憾吗?”
“她肚子里还有您的骨肉,到时候扭头就和您再不相见,您……”
“闭嘴!”
宴行之声音猛地拔高!
神情阴鸷暴戾。
言默慌忙磕头,不敢再抬头。
宴行之胸腔剧烈的上下起伏,眼底猩红一片。
言悦在这个时候推门而入。
门重重关上后,他快步走过来:“主子,查到的最新消息,‘死同魂’这个毒,是西泽国那边的东西。”
一句话,打破了殿内阴郁的气氛。
宴行之转过身。
“你说什么?”
言悦将厚厚一叠纸双手捧上:“从西泽国皇宫里的典藏里查到的,这是誊抄下来的一部分。”
宴行之接过来,只大概翻了两页,就看明白了。
“用的所有药材,都是西泽国那边特有的。典籍也没有外传过,所以东朝国这边按照道理不该出现。”
“但……现在还是出现在我和云凤芷的身上。”
言悦点头。
宴行之却笑出声来。
“既然如此,就更奇怪了。这典籍上明明说,只有西泽国这些特有药材,排列组合,才能做出干扰‘死同魂’的药。”
“那身为东朝国的人,云凤芷为何能改变药性,让这毒对她一点威胁都没有?”
气氛重新跌到冰点。
宴行之眉眼清冷的可怕。
“这个云家,和西泽国的云家,该不会是同一家吧?”
言悦也跪在地上。
“关于西泽国云家的线索,好像被他们封锁了,现在半点消息都查不到。”
宴行之眼眸眯起,神情阴鸷。
“真是奇怪,能被西泽国皇宫如此大费周折保护,这云家到底是什么来头?”
“云凤芷……到底又是谁?”
没有人回答他。
宫殿幽暗冰冷,只有两根可怜的蜡烛摇曳着撑起一丝丝光亮。
宴行之整个人似乎都要被黑暗吞没,黑眸淬满寒光。
“继续去查。”
“我倒要看看,云凤芷身上还藏着多少秘密!”
“她在我面前,到底还要装多久!”
言悦听出他话音里的冷冽,下意识开口。
“说不准,云小姐也完全不知道这些呢?”
宴行之被这句话给逗笑了。
“她不知道?她若是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先后把这些西泽国特有的毒,全部轻松都解了?”
“又该如何解释,西泽国的人还没到,就指名道姓要云凤芷来给他们接尘?”
言悦不吭声了。
宴行之冷哼一声:“你们两人,日后若再敢替云凤芷说半句好话,就自己去领罚。”
“现在,滚出去继续查!”
两人站起来,又慌忙行礼,才一步步退下。
蜡烛烧到尽头,熄灭了。
大殿完全被黑暗笼罩,只能听到黑暗中,传来瓷器被狠狠摔在地上的脆弱声音。
和男人近乎压抑又恼怒的呼吸声。
——
云凤芷收到消息要去皇宫时,手上正拿着两株药材。
她看着笑眯眯的传话公公,又看看同样惊讶的赵嫣雨和孟景安,只觉得奇怪。
“您是说,是西泽国的人特地叮嘱,接尘宴上要见我?”
公公笑着点头。
“陛下和太子都说了,您这会儿快些收拾,半个时辰后西泽国人就到皇宫了,您要早些过去。”
云凤芷带着满腔疑惑,终于还是进了宫。
皇宫内早就布置好,她刚走进去,就有宫女引着她进内殿。
她这才发现,所谓的接尘宴,竟然只有她和皇帝,还有太子。
而从她进来,一直到现在,宴行之神情淡漠,看着她仿佛在看陌生人。
终于,西泽国的人进宫了。
为首的是一个身形修长,眉眼稍显稚嫩的少年。
身后的使臣迅速报着礼单,其他侍卫就将东西逐个打开给他们看。
皇帝越看越高兴,连忙摆手:“好好好,来人,把东西好生收起来。”
“太子,您快坐。”
少年郎这才对着身后人点头。
使臣带着一众侍卫们迅速退下,几个人就在内殿坐下。
“姐姐,你就是云凤芷吧?!”
少年直接坐在云凤芷身侧,眼眸晶亮。
“我都听说了,你医术十分厉害,救助了很多人!”
“我叫萧暮溪,姐姐,我和你交个朋友吧!”
萧暮溪眉眼带着澄澈的俊朗,满眼都是欢喜。
云凤芷愣住,慌忙摇头。
“太子殿下太抬举小女了,您能同我做朋友,小女受宠若惊。”
她心里更不平静——
这小太子刚进来,就盯着她看,到现在更是直接要交朋友。西泽国到底要做什么?
宴行之坐在云凤芷的对面,看着两人说话,神情阴郁到极点。
“太子这次来,指名道姓要见云凤芷,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她医术好?”
“西泽国的人,什么时候这么关注东朝国的事了?”
这话一出,皇帝终于从紧张中抽离出来。
是啊,云凤芷再厉害,也只是京城内有名,若是稍远一些的地方,恐怕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但这位小太子却张口就说,云凤芷医术高强?
萧暮溪点头。
“自然,我们西泽国好久都没有出现像姐姐这种神医了,所以着实羡慕!”
声线清明爽朗,好似真的在为东朝国开心。
宴行之看过来:“太子这次前来,该不会是准备劝说云凤芷和你一同回去吧?”
他眼底有显而易见的锋芒。
说完,目光就落到了云凤芷身上。
似乎要洞穿她。
云凤芷不知他的怒气和审视从何而来,更无从辩解。
就听身边少年笑:“东朝国太子您尽管放心,我虽年幼,却也知道不夺人所好的道理。”
“但如果姐姐愿意,我们西泽国自然会拿出全部的诚意。”
说着,少年看向云凤芷。
“姐姐,听闻你在东朝国过得并不好,从前还所托非人,如今怀有身孕,却连个名分都没有。”
“这些都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