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软是在无数个夺命电话之中醒来的。
她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看见手机屏幕上方缇喃的来电提醒。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你昨晚给我发的信息是什么情况？”电话接通，方缇喃急忙问，“陆之乔对你怎么样了？你还好吗？”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姜软头脑发昏。
她理了理乱成麻绳的思绪，潜意识里冒出的第一个画面却是在沈昼的车里。
片刻后，姜软舒了口气：“我还好，现在没事了。”
方缇喃还是不放心：“晚点我来找你。”
“不用，正好我今天也没空。”姜软看了眼桌上的闹钟时间，说道，“姜至今天回来，我要去接他。”
“你哥回国了？”
“嗯。”
方缇喃顺口问了一嘴：“那你姐呢？”
“还在澳洲吧。”姜软也不清楚，“她行程太满了，每天满世界乱跑，我也不知道她这会儿在哪。”
这两天本来就累得够呛，她昨晚还不知死活地和沈昼在车里疯狂了一把，以至于她现在穿高跟鞋走路都有点站不稳。
她到公司的时候，一组的人基本已经到齐了。
“姜组长早。”施珈迎面走过来和她打招呼。
她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刚走两步，又折了回去：“我记得你之前有个蓝牙音箱，还在吗？”
“在我柜子里。”施珈问，“你要用吗？”
“我记得好像声音很大？”
“对。”施珈从柜子里把音箱拿给她，“声音超大，我买回来在公司都不敢用。”
声音大啊。
要的就是声音大。
姜软前脚刚连上蓝牙，后脚就听见秦霜气急败坏地大呼她的名字。
她回过头，只见秦霜气势汹汹地冲到她面前，用力将她往后推。
姜软穿着细高跟，没站稳，后腰撞到桌角，瞬间一股钻心的疼从腰部蔓延开来。
秦霜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这么对陆之乔，就不怕遭报应吗？！”
原来是相好歇了菜，她好不容易布好的局就这么满盘皆输，这才气急败坏地垂死挣扎。
“报应？”姜软冷笑这直起身来，“你和我谈报应？”
“你和陆之乔分手，卖他的车，还在背后造谣诋毁他，分个手闹这么难看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想把他送进去！”秦霜气得浑身发抖，“姜软，你凭什么？”
“凭什么？就凭车是我买的，这两年是我养的他。”姜软冷冷地望着她，“就凭陆之乔他犯了法。”
秦霜：“犯法？他触犯了哪条法律了，你倒是说啊。他那天什么都没对你做，他犯了什么法？真是笑话，你该不会以为陆之乔要强了你吧？我告诉你，你就算是脱光了站在他面前，他都不会下手的。”
这话似曾相识，倒像是秦霜从前对沈昼做的。
“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姜软点开手机录音，点下了播放键。
下一秒，秦霜和陆之乔的声音透过音箱传了出来。
——秦霜，你给她酒里下东西，这他妈是迷……犯法的！
——就这么点胆子和出息，难怪成了姜软弃如敝屣的垃圾！陆之乔，别怪我没提醒你，你不先下手为强，按照她的脾性，你这一辈子都别想在她面前翻身。
她亲眼看着秦霜从刚才的理直气壮转而变得脸色苍白。
蓝牙音箱的声音很大，除了一组，其他两个组也一字不落地全部听到。
“姜软！”秦霜红着眼，将蓝牙音箱砸在地上，“贱人！”
啪——
秦霜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伸手捂住自己被姜软扇过的脸颊。
“这一巴掌是为了让你搞清楚，在和陆之乔的这段关系里，谁才是那个成为第三者的贱人。”
她说话的声音很平静，手上的动作力度却很大。
没等秦霜反应，姜软反手又甩了他一耳光。
随着啪的声响，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
偌大的办公室里几十个人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一巴掌是为了敬我们过去十多年喂了狗的友情。”
秦霜咬住唇，一言不发。
啪——
“这一巴掌是为了打醒你，让你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姜软收回手，抱着胸，居高临下地睨着秦霜，“你很漂亮，身体也值钱，别让没用的东西糟蹋了。”
“你没资格教训我。”秦霜抬眸，道，“像你这种从小就什么都有的人，不会知道我的人间疾苦。姜软，我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就算是我做了什么不光彩的，那也是为了生活，你不配说我。”
“少拿生活来压人了。”姜软垂下眼睛，思绪猛地被拉回到记忆中一个不愿触碰的盲点，她看着秦霜，声音又沉了几分，“不过你现在自身难保，还是先自求多福吧。”
姜软蹲下身，将破损的蓝牙音箱捡了起来，对施珈说，“链接甩我，我重新买个给你。”
“不用不用。”施珈连忙摆手，小声说，“我也用不上……”
一组的同事们哪有机会在公司看到这种级别的撕逼戏码，在硝烟散尽之后还没缓过来，彼此眼神复杂地面面相觑。
其中最震惊的是肖梨，她坐在工位上愣了很久，还是姜软亲自喊她去开的会。
走到会议室的门口，姜软抱着一叠资料，回眸看了秦霜一眼。
她的眼里划过一抹自己都始料不及的怜悯，可她很快换回了冷若冰霜的面孔，杀人诛心似的开了口：“秦霜，你这辈子都斗不过我。”
秦霜握紧手，极力控制住自己崩塌的情绪。
“不止这辈子。”姜软顿了顿，说，“下辈子，下下辈子。秦霜，你永远斗不过我。”
话音刚落，秦霜再也忍不住，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落。
她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姜软突然有一瞬间想到了很多年前第一次见秦霜。
她穿着干净的校服衬衫和灰色的百褶裙，就和初见的陆之乔一样干净。
这世上所有，在最开始的时候都分外美好迷人，越往后，就愈加的破碎和不堪。
好在她在这片破碎和不堪中，找到了一束光，足以荡涤她沾染的所有的污秽，告慰她这颗千疮百孔、脆弱又敏感的心。
那是沈昼身上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