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坐在姜软的对面,手腕上戴了只亮闪闪的金貔貅,富贵油腻的光泽刺得姜软一阵倒胃口。
看见她,陈正军忍不住哼笑了一声:“哦哟,包你的那个小白脸不要你了?”
一言既出,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姜软喝了口柠檬水,反唇相讥:“前几天你刚陪着去做产检的那个女孩儿呢?还在家等你回去?”
说着,她拿出手机:“还是拍张照片给肖梨,让她过来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
“你在这边胡说八道什么?”陈正金拧起眉头,怒道,“邻居家的孕妇一个人产检不方便,我帮个忙怎么了?还有,你别跟我提肖梨,我们早就分手了!”
“哦。”姜软面无表情地乜了他一眼。
本来还想嘴他一句之前在电影院门口碰见他和别的女人勾肩搭背,看他那张恶心的脸,连话都懒得多说了。
介绍人是姜父的姨妈,退休前是机关高层,手上资源人脉多得很,且都是些非富即贵的公子哥和千金。
姜软不喜欢这个老太太。
大概是因为中年的时候位高权重,手底下的人都要看她的脸色行事,出门在外也都是被人抬得高高的,退了休老太太还是保留着那张喜欢指点江山的嘴,以往逢年过节每次见面,姜软都被她那副颐指气使的腔调弄得没心情吃饭。
她是姜家二老领养的,当初她的亲生母亲葬身火海,姜母好心将她带回了家,给她改了名字。
十里八乡都知道姜软不是姜家亲生的,尽管姜家二老从不允许别人当着姜软的面说,但母亲去世的时候她也有六岁了,不小了,尽管对死的概念还很模糊,她唯一清楚的是,那个总是温柔地朝她笑的妈妈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小区里嘴巴毒的孩子都叫她“姜家的小野娃”,每次她被邻居家的孩子这样说,姜至都会冲上去把那些孩子狠狠地揍一顿。
姜母再领着姜至去邻居家挨个道歉,结果听到姜至喊“他说小软是小野娃!小软是我亲妹妹,不是小野娃!”,姜母脸色一青,道歉的话统统收回,当着对方的面对姜至说:“虽然你打了人,处理事情的方式不对,但你是在保护妹妹,这点没有错。小至,你要记住,将来不论是谁欺负妹妹,你都要第一时间出现在她身边,保护她,听到了吗?”
九岁的姜至像是接了圣旨,头点得如同拨浪鼓。
这么多年,姜至真的没让姜软受过委屈。
见陈正金对她出言不逊,姜至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
他想说话,被姜软用眼神阻止了。
反正吃顿饭而已,犯不着为了这种人引得自己的心情不愉快。
有陈正金这种油腻货色做陪衬,老太太给姜曼介绍的男人明显就让人感觉清爽得多。
男人看上去比姜曼小一点,穿了一件白色衬衫,皮肤很白,指甲修剪得干净平整,还挺招人喜欢的。
不过姜软知道没什么用,以姜曼现在的状态,不会对任何男人敞开心扉。
再瞧瞧姜至对面坐着的女人,从身上穿的戴的不难看出,是个从小就娇宠着长大的富家公主。
这个不行,也不是姜至喜欢的类型。
虽然还未开席,但姜软已经确定,接下来的饭局会很无趣。
浪费时间。
可再怎么没兴致,最起码的礼貌还是得有,反正桌上有陈正金这个显眼包滔滔不绝地吹牛,不至于冷场,她一边处理工作邮件,一边冷着脸听暴发户对着餐厅的菜单指手画脚。
陈正金:“我去过西班牙,这家一看就不正宗,也就骗骗那些没去过国外的人。所以说,现在的年轻人还是要出去见见世面,只有真的见多识广了,才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老太太毕竟比他多吃了这么多年的饭,听他说几句也就知道他是什么尿性,也清楚,他要是一直这样说下去,这桌的其他两对也得跟着黄,于是点完菜,老太太让姜软和暴发户两人出去走走。
她正好也不想看老太太,欣然起身出了门。
结果没走几步,就听见暴发户在身后叫她:“装得那么清高,还不是想跟我独处?”
这自信过头的语气真把姜软逗笑了,她转过脸来,斜着眼乜他:“你多大的脸,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陈正金冷哼道:“你别嘴硬,你这种女人我见得多了。之前是研至金融的那个总监罩着你,现在你被人甩了,还不是灰溜溜地过来找下家?”
姜软懒得搭理他:“从现在起半个小时,我们分开走,半个小时后回去,能做到吧?”
她扭头走,陈正金跟了上来:“你怎么还玩欲擒故纵那一招呢?你难道不知道吗?现在这种女人已经不吃香了。”
跟他欲擒故纵?
他也配?
“我说实话,你比肖梨长得好看,年轻,工作也还行,家庭条件你甩肖梨几条街,不过你不是独生女,将来你家的财产继承问题还是个麻烦。”陈正金很认真地说着,细数她的各个方面,“好在你也是N市人,以后结了婚,你就辞职,生孩子你就住我家去,这样也省了不少麻烦……”
姜软停下脚步,有些恼:“能不能滚远点?”
陈正金刚想说话,冷不丁姜软的手机响了。
她压抑着怒火接通了方缇喃的电话。
“你知道我看见谁了吗?”方缇喃的语气有些急,“我看见沈昼了。”
“沈昼?”姜软一愣,“在N市?”
“对,我刚从商场出来,看见上了辆车,开走了。”
方缇喃报了个车牌号,姜软确定,那是沈昼的车。
但是沈昼没和她说过要回N市,他知道她是N市人,也知道她清明假期要回来,却事先没有向她透露过自己的行程。
她一直以为沈昼还在A市。
姜软思绪游走了半个多小时,等她和陈正金回到餐厅落了座,前菜和主菜都已经上了。
餐桌上聊天氛围还算愉快,姜软吃了几口,也没有插/进他们的话题。
如果不是她回头环视了一眼,本来逢场作戏走个场子的饭局差不多应该结束了。
不远处角落的位置里,有一双漆黑的眼睛正紧紧地望着她。
那双眼睛深不见底,带着浓浓的占/有欲和猎杀欲。
像是至死都暴烈的温柔,又搀着爱意招摇的暗涌。
扑面而来,要把她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