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寝宫中飘散出缕缕药香，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此刻失了生气，正微阖双眼，囿于床榻之上。
陈院判给皇上把过脉，沉吟片刻，开口道：“陛下这病来的突然，应当好好休养生息。依微臣愚见，陛下这两日暂且不要上朝，安心在寝殿中修养即可。”
“朕知道了。”皇上摆了摆手。
陈院判担忧的看了皇上一眼，拱手告退。
他刚刚离开，一名小太监就从寝殿外走了进来，附在皇上耳边低声道：“陛下，太子妃和燕王妃来了，说是来探望陛下。”
“让她们进来吧。”皇上道。
小太监应了一声，走到门口回话：“两位娘娘，陛下让你们进去。”
肖如宁点点头，小心的看了一眼柳如芸，柳如芸面容平和，仿佛她们去见的并非是帝王，而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子。
“儿臣拜见父皇。”肖如宁和柳如芸走到皇上的病榻前，恭敬的朝着榻上的人行了一礼。
“咳咳，免礼。”皇上轻咳了两声，睁开憔悴的双眼。
他声音沙哑，面容枯燥，看起来的确病得不轻。
柳如芸上前一步：“听闻父皇缠绵病榻，儿臣特意从家中祖母处要来了她老人家以前生病时吃过的药丸。此药最是能缓解头疼，服下后顿感清凉，陛下有兴趣的话可以一试。”
皇上眼神一动，点头示意旁边的太监收下：“你有心了。”
柳如芸脸上浮现笑意。
肖如宁看了柳如芸一眼，在来的路上，她可从未没柳如芸说过她还带了什么治疗头疼的药，没想到她早就准备好了要在这个时候拿出来献宝。
柳如芸，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儿臣惭愧，空有一份孝心，家中却并无任何灵丹妙药。只能为陛下抄抄经书，祈祷陛下的病情早日康复。”肖如宁低下头，道。
“无妨，你们的好意朕都心领了。”皇上似乎是看出了肖如宁的窘迫，帮她说了句话。
“多谢父皇体谅。”肖如宁连忙道。
皇上翻了个身，把后背朝着肖如宁和柳如芸：“朕乏了，你们都回去吧。”
肖如宁和柳如芸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才说了几句话皇上就闭门谢客。
但皇上已经发话，她们也不好多做停留，只好匆匆告退。
肖如宁跟在柳如芸身后，心中五味杂陈。
今日一见，皇上的病似乎比宫宴的时候要更严重一些。
再这样下去，没准过不了多久，皇上就必须退位让贤了。
方才皇上的寝殿里除了他们之外并无别人，看来消息大概并未传到大臣们耳中。
可是纸毕竟是包不住火的，大概再过几日，皇上生病卧床的事情就人尽皆知了。
这时，身后一道声音传来：“燕王妃，太子妃。”
肖如宁心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却还是回过头去：“太子殿下。”
“免礼，不知道两位为何这么早来宫里？”陈景肆探询的问道。
柳如芸微微一笑，并没有半点隐瞒的意思：“为的是陛下生病一事。”
陈景肆有些意外，似乎是没料到她们这么快就知道了：“原来是为了此事。”
“太子殿下也是来探望陛下的吗？”肖如宁大着胆子问道。
陈景肆摇了摇头：“不，我是来看望母后的。”
皇后寝宫中燃着淡淡的熏香，宫女轻轻在火炉中添上银炭，低声道：“娘娘，外面的雪又大了。”
“本宫这两日不知怎么的，总觉得身上发寒。”皇后紧了紧宫袍，将手里的汤婆子抱得更紧了些，“你去门口候着，本宫要歇一会儿。”
“是。”宫女点了点头，刚走到外室，却又折返：“娘娘，太子殿下来了。”
皇后的眼神立刻缓和了下来，声音也变得温柔：“是肆儿来了啊，快点进来。”
陈景肆穿着一身湖蓝色长袍，披了一件绣了仙鹤图样的大氅，发梢上还带着些许雪粒。
皇后有些心疼的望着他，道：“外面下了这么大的雪，怎么不多穿点衣服？”
“儿臣不冷。”陈景肆脱下大氅，递到宫女手中，“听说父皇病了，不知母后是否前去探望过？”
皇后淡淡一笑：“华贵妃早些时候约我一同去，我猜她不怀好意，便想办法推辞了。皇上他总是嫌我烦，如今既然没有唤我，我也不上赶着去找不痛快。”
她话中似有些不满，提到华贵妃时，更是咬牙切齿，仿佛要将华贵妃撕碎一般。
“母后，这华贵妃实在是欺人太甚，都快骑到你头上了！”皇后语气不善，陈景肆不免也跟着生气。
皇后瞥了他一眼：“你也就会说这些场面话了。”
“怎么会？母后有什么需要儿臣帮忙的，儿臣定当全力以赴！”陈景肆挺直了腰板，坚定道。
皇后伸手接过宫女递过来的热茶，轻轻啜了一口，几番欲要开口，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陈景肆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不敢僭越，只得乖乖俯首而立。
知子莫如母，皇后对陈景肆的心思拿捏的实在是太妥当了，她越是欲言又止，陈景肆就越心急如焚。
皇后从榻上站起，缓缓走到陈景肆身边，抬头望着比自己高了一头的儿子，苦口婆心的道：“母后早就告诉过你，要跟燕王离远一点，你怎么就是不肯听母后的话呢？听说前不久你刚让燕王指派了宋国公，让他以你俩的名义在城外施粥。施粥是好事不假，但把施粥一事全部交给燕王去做，保不准他会在背后动什么手脚。万一出了什么乱子，他把罪名全推到你头上，那可怎么办？”
“皇弟不是那样的人。”陈景肆摇摇头，不太相信的样子。
皇后叹了口气，道：“俗话说得好，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么就这么确定陈景礼是好人？要知道，你们两个都是皇位的继承人，你表面上看似稳坐太子之位，可谁知道陛下会不会突然改变主意？”说着，又幽幽的别过脸去，“我也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你就不愿意让我放下这颗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