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了,忙碌了一整天沈玉珂也感觉双臂发酸,眼睛干涩,便在马车内揉起胳膊来。
历京墨瞧见了,主动拉过来她的右手,放在自己的腿上轻轻揉起来。
“累了就靠在我肩膀上闭上眼睛休息会儿,等到了我便叫你。”
沈玉珂笑着靠在历京墨的肩膀上,心满意足的说道:“你知道吗,我找到了好几种稀奇的布料,而且全都是现在市场上根本就没见过的,我现在设计了不少花样,到时候做出来后,就让你第一个穿上,大摇大摆的走在大街上,让你做我的活招牌好不好?”
“好招牌?倒是听起来不错,能穿上你做出来的衣服,是我的荣幸。”历京墨柔声笑道。
沈玉珂却是感觉分外满足,一种满满的成就感萦绕在心头,让她无法按捺住心头的兴奋,真想赶快将设计出来的图纸变成实装,让所有人都在刮目相看。
其实来到京城这么久,沈玉珂并不是对外一无所知,甚至外界对于镇南侯府的评价,她也是听在耳里,记在心里。
镇南侯府乃是先皇赏赐给历京墨爷爷的,因为早年先皇寒冬时候微服出访遭遇暗杀,身受重伤之际正巧被上山打猎的老侯爷遇见,老侯爷救下先皇性命,还带到家中悉心照料。
杀手找上门来,以老侯爷夫人的性命相威胁,逼迫老侯爷交出先皇,老侯爷自始至终都没有透露出一个字来,老侯爷夫人却命丧杀手刀下。
躲过一劫的先皇终于等到护卫前来营救,平安回宫之后,便册封镇南候的府邸和名号作为感谢,却也对老侯爷多了一分别人不曾拥有的尊敬。
在外人看来,镇南侯府不过是野鸡飞上枝头变凤凰,可鸡终究还是鸡,凤凰的气质和神威,它永远都学不会。
镇南侯府的名号,更像是强行给普通百姓老历家戴上一顶金冠,欲戴金冠,必受其重。
不论外界如何嘲笑和讽刺,老侯爷都是一声不吭,从来没有做出过任何辩解,但是与那些达官贵族的来往却少之又少,平日里依旧坚持往常习惯,更多时候还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但这看起来着实也不像一个侯府应该拥有的规格,后来历京墨的父亲生了一场大病,老侯爷这才从外面买回来几个丫鬟小厮照顾他。
饶是如此,府上的下人们也从来都没超过十人。
再后来是历京墨的父亲娶妻成家,也是娶的老侯爷以前村子里交好的老友家的女儿,同样也是猎户之女,竟然颇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势。
当初老侯爷带着儿子回老家省亲,在酒桌上和老友杠起来了,非说自己家孩子的箭术更为了得,两人争执不下,借着酒劲就把两个孩子拉扯过来,非要在院子里比比才行。
三箭定胜负,老侯爷的儿子前两箭皆是领先,谁料射出去的第三支箭却被老友家孩子射出的箭给射断了。
自己的箭愣是被人家的箭给从中间刺断了,究竟谁更厉害,显而易见。
老侯爷愣了半天都没缓过神来,最后竟然是自己的儿子主动张口承认输了,谁料人家一开口,竟然是个女子!
自己的儿子竟然比箭输给了一个女子,这个脸老侯爷说什么也丢不起,脱下鞋子就追着自家儿子打,儿子躲来躲去,竟然躲到人家姑娘身后。
姑娘三言两语就把老侯爷哄高兴了,拉着自己的老友又嘻嘻哈哈的回到屋里继续坐下来喝酒。
也不知道老侯爷究竟用了什么手段,临走的时候竟然把自己家儿子和人家闺女的婚期都定下来了。
两个孩子几乎是在莫名其妙中就这样成亲了。
也许历家的男人天生就是耙耳朵,一个个在外面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一回到家里,却都变成的软怂包,在自家媳妇面前愣是抬不起头来。
据老侯爷醉酒后说起,自家的儿子在洞房花烛夜的当天晚上,就被他的儿媳给拿捏住了,从此以后乖乖听话,老老实实的围着自己家媳妇转,简直形影不离。
老侯爷还说,他就从来都没见过自己家儿子跟儿媳大声说过话,那副谄媚服从的样子,有时候连他都看不顺眼。
可能有什么办法呢,老历家天生就出怕媳妇的男子汉,说不定老侯爷年轻的时候,比自家儿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外界都传镇南侯府的男人是怂包,可外人只看到他们对自家媳妇的唯命是从,却没有看到他们所作所为正是维护了家庭的和睦,他们所拥有的幸福,外人永远都无法体会到。
历京墨伸手轻轻抚摸着沈玉珂的肩膀,目光注视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突然淡淡的开口道:“我小时候,躲在爷爷的怀中听他讲故事,有一次爷爷以为我睡着了,便跟我提起了以前的事情,那恐怕是压在他心底最沉重的秘密,恐怕就连我父亲都不知道。”
当年老侯爷救下先皇,其实另有隐情。
因为是寒冬时节,先皇身上有伤,尽管老侯爷将先皇带回家中已经将他们身后的足迹清除掉,却还是被那些鼻子灵的杀手追了上来。
当时杀手来到老侯爷的家中,老侯爷并不知晓,从外面买肉回来,一进屋却看到几名杀手拿刀架在自己媳妇和尚在襁褓的儿子身上。
杀手逼迫老侯爷交出先皇,老侯爷装作不知,杀手无奈便让老侯爷在儿子和娘子身上做选择,他们只能留一个。
只有先皇知道,老侯爷做出的决定是:留下娘子。
老历家的深情是融入到骨髓中的,老侯爷当时也是如此认为,儿子没了还能再生,可娘子只有一个,他不能失去。
老侯爷夫人怒了,连哭带骂,骂老侯爷窝囊废,连自己的儿子都无法保护,算什么男人!
老侯爷一声不吭,坚持己见。
最后还是老侯爷夫人妥协了,只留下一句:“我不怪你,照顾好咱孩子。”自己撞到杀手刀上,抹脖子死了。
没人知道的是,先皇对老侯爷的尊敬从何而来,恐怕这也是外人永远都不会面临的艰难,也是所有人都无法做出的抉择。
历京墨沉默了片刻,才缓声道:“爷爷说,历家的媳妇,才是历家最重要的宝贝,这辈子,都不能被别人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