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云中岳2022-03-10 14:4410,270

  “姓符,符九。”符可为继续回答,连眼皮也役眨动一下,似乎刚才并没有发生任何事:“你不认识我,现在,你认识了,应该知道我的来意。” “该死的……” 内场管事怒骂,声到人到,左手二龙抢珠取上盘插双目,右手叶底偷桃取胸腹。指爪坚硬如铁,别说被击实,就是被触及,不死也得脱层皮。 符可为的手也一上一下,分别扣住对方的双手,拉近向左右一分,右膝同时抬起,凶狠地撞在对方的下裆,双手一松,将人向前一推。 “呃……呃……” 内场管事双手抱住下裆,痛得张口吸气,上体一屈,牯牛似的倒下了。 屈场主迅速拔出腰间的精巧防身匕首,脸色大变,两个得力手下一照面就完了,惊恐自在意料之中,密室没存放兵又,只好用随身佩带的匕首拼命了。 “你的匕首很精巧。”符可为邪笑着说,站得四平八稳抱肘而立:“不知能不能比王管事的袖箭快三倍或四倍?快发射呀!等什么?” 屈场主怎敢将匕首当飞刀发射?决不可能比袖箭快三倍或四倍。 一声厉吼,匕首递出了,幻化为一道精芒射向符可为的胸腹交界处。 符可为淡淡一笑,不理会电射而来的精芒,抬右手虚空一掌推出。 屈场主的七首是虚张声势的助攻,主攻的是左手,虚空一爪抓出。 可怕的劲流碰上了神奇的掌力,半途遭遇发出劲气爆炸的呼啸,罡风四散,寒气中可以感觉出热流的存在,这是爪功掌力激荡而发出的异象。 符可为的左手已扣住了屈场主的右掌背,连手带匕扣得紧紧地,内劲源源不绝控制五指的收缩,要将屈场主的手压缩、爆裂。 “天禽爪。”符可为冷冷一笑,右手已搭上了屈场主的左肩,扣住了肩井将人向前拉:“你的修为,足以跻身一流高手而有余,天禽爪已可伤人于八尺外,却在这里隐身做牧人,暗中必定做了许多人神共愤的罪恶勾当,很可能比徐堡主更残毒,我不能饶你。” 屈场主的左臂已被扣死,左手已失去了作用,天禽爪功已经瓦解主 气溃散力道全失,那能抗拒强大的压力?成了动弹不得任由宰割的羔羊。 握匕的右手更糁,符可为扣牢他的掌背,将他的手徐徐扭转,匕首光芒四射的锋利匕尖正徐徐升至喉咙,逐分接近气管,森森冷气已先及肌肤。 “我……发誓……我从来没……没做过人神共愤的……勾当………”屈场主惊怖的叫:“我不否认是……是隐身大……大盗,但做案时确遵江湖规……规矩,要……要财不……不要命……放……放……我一马……” 锋尖已触及咽喉肌肤,屈场主快要崩溃了。 “徐堡主………” “他要财又要命,不……不留活……活口………” “他每年都外出在江湖遨游,结交了不少各方朋友。你是他的早年盗伙,有过命的交情,跟在他的后面暗中做案,他的情形你一清二楚,对不对?” “我……” “他有那些朋友可以投奔,有多少不义之财秘藏在何处,也逃不过你的耳目,对不对?” “他……他事实上早有狡免三窟的打算,不……不像我死守在这里生根………” “你知道他的窟,对不对?” “我……我怎能确……确定?” “你最好能确定,因为我如果找不到他,就会回来找你,连根拔掉你的根基。” “天哪……” “不要叫天,天保护不了你。别以为你能胡乱愚弄我,走遍天下跑断腿,你可以从容扔下根基,像他一样溜之大吉找地方躲祸逃灾,休想如意,阁下!” “我……只能猜……猜想………” “我相信你一定猜得很准,不然麻烦大了,我会用天下无双的诡异手法,制你的奇经百脉,直到我找到他,才会来替你解禁制。我有众多的人手,有人在你附近潜伏,监视你的一举一动,只要你的溜走计策一付诸行动,就是你的死期到了。那时,你连一个村夫也对付不了。” “我……我猜……” “我在听。” “他可能在……” 口口口口口口 湖广,虽然没有醉人的江南风光绮丽,但另有令人心旷神怡的情趣。尤以江汉平原和洞庭湖平原,原是古代“云梦大泽”的湖底,所以地势甚低,湖群密布,水道纷歧,灌溉非常便利,成为富庶的鱼米之乡。 武昌府,就是一个平和可爱的城市。 这里有许多大户人家,地方上的仕绅多如牛毛。 府城内,稍有头面的江湖人是不敢闲事的,甚至避免露脸。 这里有楚王府、有按察司、有布政司衙门、有府衙……武职水陆衙门也不少,想在这里称老大充大爷,门都没有。 反而是那些小混混会权术,能交通官府里的胥吏役卒,城内城外吃得开兜得转,翻云覆雨神气得很,是真正的城狐社鼠。 城外,尤其是望山门至海船窝,延伸至鲇鱼套,这一带才是江湖人的真正猎食场;堤内的长街长有三四里,这里什么都有。 并非所有的土豪乡绅都是多行不义的恶霸,至少拥有府城外两座大农庄,城内有一座大院,以及平湖门内一家船行的本城财主宫大爷宫天抚,就不能算是恶霸。 宫大爷虽则交通官府,有时也巧取豪夺,但他也经常出钱建桥铺路与救济贫民。尤其他的两大农庄,一为茶园,一为棉花田,合计农工有五六百人,管理非常妥善,从未在外闹过事。 宫大爷自己很少管农庄及船行的事,他自己是本府的豪绅,据说他在廿年一度考取了秀才身份,所以被人尊称为仕绅。 至于是否真具有秀才身份,恐怕得找廿年前的学政大人查底案才知道。而廿年来,学政大人已经数度更易,那一任的学政大人恐伯早就墓木已拱啦! 宫大爷府城内的大院,也大得令人眼红,里面有上百间大小房舍,闯进去难分东西南北。 宫大爷有一子两女,都是府城人士头痛的人物。子宫继宗,是府城纨绔子弟们的头头,风花雪月门门精通。 宫大小姐宫有云已经有了婆家,夫婿荆汝明更是府城的浪荡子弟魁首,宫大小姐每天仍然打扮得花枝招展,与那些浪荡子弟勾勾搭搭,荆汝明一点也不介意。 宫二小姐官美云,今年已经是双十年华,早已超越过适婚龄。她一点也不着急,快快乐乐招蜂引蝶,与城内外的风流子弟四出结伴招摇,城内外那些大户人家的别墅园材,经常有她宫二小姐的芳踪。 府城的正道人士,几乎人人皆为官大爷慨叹惋惜,这么一个有名气的大善人,居然生养了三个颓劣无行的儿女,真是老天无眼。 口口口口口口 这天傍晚时分,三江船行的一艘长程中型客船,自南京返航,停靠在武昌钞关码头。 三江船行是专驶长程客船,这种中型客船通常称为快船,如果顺风顺流,速度相当可观,但载客不多,满载旅客也只有四十位,终点站是南京。 该行拥有快船十五艘,每天驶出一班,十天便可抵达南京。上航的日程,如果一切顺利,廿天即可返抵武昌府,但有时也会误期三五日。 船沿途不上下旅客,直航南京。 船行的东主就是宫天抚宫大爷,但真正负责的是船行大管事金家顺。 这艘自南京返航的快船,载有旅客廿四人。 船夫系妥缆绳,架上跳板后,旅客即开始鱼贯登岸。 旅客中,有一位丰神绝世、风流倜傥的游学书生,带了一位眉清目秀非常俊俏的十七八岁书僮,住进了府城西关外的江汉老店。 江汉老店的旅客流水薄上,登载了书生合法路引资料。 柯玄伟,京省八氏,廿五岁,国子监生员。游学,目的地四川成都府,期限一年。随行书僮永霖,十七岁,奴籍。 他一口京师官话,如假包换的京师佳子弟。路引上盖满了城关渡头必须查验的旅行关防,身份毫无疑问。 南京的佳子弟也很多,也经常光临本府游览;但京师的贵公子,可就很少莅境了。 够资格就读国子监的,应该具有举人以上的身份,比秀才高一级,地位当然也高一等,在平民百姓间足以称爷了,所以店家就称他为公子爷。 他就是符可为,书僮是银花女煞沙永玲。这次他改了姓。 在江湖上玩了七八年命,十七岁就出道闯剑海刀山。这段时日里,他不求闻达,不出风头,不露真姓名。今天是符玄,明天可能就变成符九。这次,他必须改姓,他有必须改姓的 理由。 有人说,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尤其视改姓为耻辱。 他曾说过,他不是大丈夫,改姓无关宏旨。 假使任何人扮演他在江湖上的神秘角色,就不会鄙视改姓了。仇人满天下,毕竟不是愉快的事,日子难过。 银花女煞是个江湖玩世者,当然更不在乎改姓名了。 这时的柯玄伟,与山西道上那种江湖浪人和武林独食者的形象完全不同。 他原本对易容颇有心得,花非花又以易容秘技传给他,更使他得心应手,可说是扮什么像什么;连原本艳媚无双成熟诱人的银花女煞,他都能将她变为清秀的书僮,看不出丝毫媚态,可见他的火候已臻化境。 一早,他一袭绸质青衫,手摇折扇,带了书僮光临府衙东面的府学舍,作一番礼貌上的拜望,打听何时有大圣大贤前来讲学。逗留了一个时辰,这才施然登上东门的宏丽金凤楼,流览城内城外的风景。 一连三天,他的足迹遍及府城内外的名胜,包括位于武昌县(与武昌府是两处不同的地方)汉阳门江畔的黄鹤楼。 相传诸葛亮尝借东风愚弄周瑜于黄鹤楼,故楼上有诸葛灯。崔颢的一首“黄鹤楼”七言律诗,将长江和汉江周边景色描述得令人神游不已。可惜楼有丁勇把守,不许闲人擅登,无法目睹汉阳树和鹦鹉洲的芳草,只能在楼前遥望两江上的烟波,陡然使人生愁。 他的行动早已引起府城人士的注意,他的人才本来就出众,再加上他的身份,要不使人注意也难。 这天,他出现在城西大街的古古轩。 这是府城名气最大,信誉卓著的古玩店。 古古轩店面大,货柜上,珍玩琳琅满目,上起春秋战国的青铜器,下迄本朝的来自西域的各式宝石,应有尽有。 三位伙计一位老朝奉,谦虚的巴结陪他流览一番,最后他看上一把通体晶白的玉尺,光芒四射。 店伙将玉尺取出,放在光亮的巨大柜案上,店堂香风入鼻,身畔多了一个人,是个女的。 店伙和朝奉刚要打招呼,却被女郎悄悄摇手所阻止。 女性的幽香醉人,美丽优美的胴体更诱人。 出色的艳丽青春大姑娘,本身就具有醉人的魔力,已用不着弄巧添妆,而且穿得越少越迷人。 这位青春大姑娘,就有更强烈的魅力,本身固然国色天香艳丽如花,所穿的碧绿经云凤纹的衣裙,以及头上的珠玉女性佩饰,更是增添三分衬托颜色。 这种连身的华丽衫裙,如果不在外面加上彩丽的流苏小坎肩,必定露出胸间的如意领襟,会露出颈下一块三角形的莹白肌肤,吸引男人的视线,让人想入非非神魂颠倒,魅力无穷 这位女郎不但没有加坎肩,而且如意领开得宽而低,露出的肌肤比小家碧玉几乎多一倍,男人只要看她一眼,就有伸手拉开一些的冲动。 只要再拉开一些,保证可以看清乳沟,甚至……… “喂!这东西很贵哦!” 女郎白嫩的玉指,拍起了玉尺,豪放地打招呼,与所穿的淑女贵妇装毫不相称,不像一个淑女。 “呵呵!好的东西都贵。”他洒脱地微笑:“而且,我知道什么才是好的。” “我也是。”女郎那双乌溜溜,灵活会说话的水汪汪明眸,无所忌讳的在他英俊的脸庞上扫瞄:“我也知道什么才是最好最顺心的,哦!你喜欢?” “很喜欢,所以想买下它。” “知道来历吗?” “不知道,只要我喜欢,又何必知道它的来历?” “可能是汉代的。” “不可能,小姐。”他瞄了玉尺一眼:“上面用阴文雕有刘克庄的《玉楼春》词牌,应该是南宋以后的雕品。” “呵呵!两位不必计较,喜欢就是珍品。”朝奉讨好地打圆场,结束汉宋之争:“说良心话,玉质确是珍品,公子爷喜欢,小号万分荣幸。” “小生来自京都,珍玩的行情不算陌生……” “公子爷请放心,小号声誉满湖广,保证绝对公道。公子爷来自京都,小号怎敢欺瞒顾客?” “价值几何?” “请公子爷赐赏小号纹银三百两,要是在十年前,千金不嫌贵呢!” “很公道,谢啦!” 那年头,普通佣工一年的工资,不会超过一百两,而且还包含年节赏金在内。 他取下腰间的大型荷包,取出一叠两京宝泉局所开的官票,还有一些民间钱庄的庄票,面额有大有小,底部还盛有一些金叶子与碎银。 “我送给你。”女郎按住他的手,使他有触电的感觉:“这是我对京都来的贵人,奉上的些许敬意,我这个东道主是很好客的。” “哦!萍水相逢……” 他脸一红,回避女郎绵绵的动人目光。 “相见也是有缘,是吗?”女郎落落大方,收回手向朝奉打手势:“我姓宫,小名美云,名字很俗,是不是?” “不会不会,小姐本来就美如云彩呀!”他不再拘束,笑容可亲:“小生姓柯,名宏,草字玄伟。宫小姐是贵府人民?” “武昌世家。”宫美云接过加盒的玉尺,并不递给他,也没付款,莲步轻移向外走:“我的家在平湖门旁,柯公子来本府有何贵干?” “南下游学,途经贵地。”他并肩走了个并排:“府学下月初,有位来自南京的名教谕李夫子,我不想错过他名震两京的所谓经世之学,尤其是他有关考场策略论,被天下仕子奉为考则必中的经典呢!” 所谓考场策略论,就是今世所谓的参考书,换言之,就是题库或重点。 “好啊!算起来你该有半个月逗留。”宫美云欣然雀跃:“这期间,我做你的导游,欢迎吗?” “小生受宠若惊,只是不敢亵渎………” “你不是书呆子吧?”宫美云在行人众多的大街上,肆无忌惮的紧傍着他缓步向西关走:“我替你引见我的亲友,以后的游览活动,由我安排好不好?我会是一个受欢迎的好导游。” “小生人地生疏,求之不得呢!谢谢宫小姐!” “我叫美云。” 官小姐白了他一眼,神情妩媚极为动人情欲。 “我……” “我叫你玄伟,不见怪吧!” 当然不会见怪,而且合乎礼数。 同辈之间,称名道姓是很不礼貌的事,必须称字,除非对方未成年(廿岁成年方可取字),这与粗豪的江湖朋友不同。 “小姐……” “嗯?” 宫美云不但又白了他一眼,而且大方的碰碰他的手膀。 “美云,真的谢谢你。”他毫不困难的轻唤对方的芳名:“我一定是碰上了贵人,在遥远的客地,遇上了聪明美丽的异性朋友,我好高兴。” “我也是,玄伟。”宫美云的明眸涌起异样的神采:“我知道那一家的酒楼口昧佳,今天我作东,算是替你接风,尝尝本地的佳肴。” 两人谈谈说说,郎有意妾有情,一个有意一个有心,当然情投意合把距离拉近,紧得难舍难分。 口口口口口口 在符可为抵达武昌府的前一天,九江至武昌的大官道上,旅客络绎于途,这是交通最繁忙的大官道,是九江至武昌的主要陆上交通路线。 两位穿着并不十分体面的骑士,仆仆风尘北上,遮阳帽戴得低低的,但从帽檐口可以看到鼻孔以下部位,清楚的可以看出八字胡的特征,黑褐色并不健康的脸颊,以及失血冷灰干皱嘴唇,身材瘦小,正是那种长期营养不良,吃苦耐劳省吃俭用小行商的代表性人物,走到何处都引不起任何人注意的凡俗之人。 前面里余,十余匹健马也缓缓北上,男的英俊或粗豪骠悍,女的美丽且刚健婀娜,一看便知道是遨游天下的女英雌。因为不论男女都佩了杀人家伙,意气飞扬不可一世。 为首的一男一女骑士,正是玉树秀士高云飞和凌云燕柳飞燕。 两位小行商钉牢了前行的十余名骑士,从容不迫地徐徐向北又向北。 他们就是花非花和欧玉贞。 花非花是江湖上化装易容宗师级人物之一,欧玉贞是神秘的女杀手,化装易容的技巧并不比花非花差。 一般人对仇敌的反应,通常有两种本能的行动。 一是逃避,最好永远不要碰头。 一是除掉他,永绝后息。 长风堡与春秋会狼狈为奸,已是不争的事实,两者都列为仇敌,也是理所当然的。 夜袭长风堡,黑夜中见人就杀,对手是些什么人,混战中谁也无法分辨。符可为与花非花等人都不知道春秋会的人偷偷溜走了。 徐堡主父子不战而逃,春秋会的人也悄悄逃离山西。符可为追缉天龙剑陆超的目的未达,花非花的亲仇未报,怎肯干休? 她认为只要钉住春秋会的首脑人物,必定可以追出徐家父子的下落。 徐家父子是第一种人的反应:逃避。 符可为和花非花是第二种反应的人:除掉仇敌。 就这样,互相在茫茫天涯追踪、猎杀。 世间大多数的人,为活下去而奔忙,庸庸碌碌过一生,只要活得平安快乐便心满意足。 另一些人,为了各种目的而活,为名、为利、为理想、为恩仇……不一而足。 这些固然是祸乱之源,但如果没有这些人,这世间也未免太贫乏了,每个人像蚕般活下去,那是什么世界? 人有时候就像是一只被蒙着眼推磨的驴马,客观的环境就像是一条鞭子。当鞭子抽到你背上时,你只有往前走,虽然连你自己也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为止。 目下这条官道上,就有不少被蒙着眼推磨的驴马。 远远地,出现一座市镇,那就是地当水陆要冲,相当繁荣的武昌县城,距离武昌府城还有半天的行程。 已经是申牌初,未晚先投宿。 玉树秀士等十一名男女,住进了大河码头的悦宾客栈,是县城外规模最大的一家客店,车房马厩最完善。 花非花和欧玉贞缓下坐骑,慢吞吞地在码头南端的汉江老店门前下马。 她们无意杀掉那些人,只希望从这些人身上查出徐堡主父子的下落。 她俩都是暗杀的行家,在人丛中暗杀一个人易如反掌。 她们是以男人身份落店的,为了配合小行商的身份,两人只要了一间上房。 说巧真巧,刚随店伙提着行囊入室,便看到对面的走廊上有一个熟悉背影走动。 “他怎会在这里?”花非花感到惊奇,向欧玉贞低声道:“也许他知道,会不会是为同一目的而来的?” 花非花是易容专家,一 眼便看出那人的本来面目。 “很有可能,等会咱们去找他。”欧玉贞亦已看出那人的身份。 梳洗毕,天色尚早,两人信步到了对面廊下,伸手轻叩房门。 “谁呀?”里面有人问。 “送茶水来的,客官。”花非花用男人的嗓子回答。 “门没上闩。” 她俩向下一挫,伸脚推开房门。 门内侧果然伸出一条粗胳膊,五个指头像铜钩。 两人却像蛇一样,伏地滑入房中。 “还不够机警。” 两女窜起娇笑,回复女性嗓音。 “是你们,好机伶。”掩上房门的煞神脸一红,一抓落空颇感尴尬:“还真像店伙,佩服佩服,房里坐。” 三人在外间落坐,煞神斟上了两杯茶。 “你没跟在他身边?”花非花问。 心照不宣,煞神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 “他未照约定留下行踪,就表示不要当我的主人,我怎能死缠着他。”煞神叹了一口气:“你们难道也不知他的行踪?” “他最可恶了,说好了的事,竟然黄牛了,显然是不要我们参与他的事。”花非花泄气地道。 “爷的性格我有点了解,他是过惯了自由自在的冒险生涯。我们在他身边,有人可用固然方便,但万一有所闪失,他必定会感到心痛难安;因此,他未留下行踪讯息。”欧玉贞沉静地道。 “但他却忘了徐长风父子亦是我们复仇的对象,怎能将我们撇开?”花非花心有不甘地道:“你怎会到湖广来?” “找他呀!”煞神脸上有得意的神色:“他以为不留下行踪讯息,就可以摆脱我了。” “好哇!你知道他的下落?” “对不起,我不能说。”煞神神秘兮兮地道。 “为何不能说?” “因为怕你们去找他,会影响他办事。” “怎么会呢?”花非花诧然这:“这样好不好,我们答应在暗中观察,非情势必要绝不现身,告诉我们好不好?” “他昨天走的。”煞神说:“往西,到武昌府城,好像准备办一件相当重要的事。” “哦!你怎么知道?” “这两个多月以来,我一直有耐心的在暗中跟着他们。在南京,我才知道他要到武昌府办事。他带了一个侍女扮书僮,前天就在这家客栈投宿。” “你不跟去?” “跟去碍事?知道去向,急什么?他这个人办事从不急燥,等他布置停当再去,尚未为晚。” “他要办什么事?” “不知道,我在等机会策应他,但看情形,似乎用不着我挥刀。”煞神伸伸懒腰,对不必动刀感到乏昧。 “你是说……” “他打扮得像书生,客店流水簿留名是柯玄伟,京都国子监的生员,文采风流极为出色,显然没有动刀剑的必要,所以用不着我。” “那可不一定哦!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也好,咱们明天动身。”煞神欣然应允。 “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只好暂且放弃跟踪玉树秀士的机会了,我与贞妹从镇江跟到南京,再跟到此地来的,我们希望从他身上找出徐堡主父子藏匿之处。” “我看到那混蛋带一些手下,住进了悦宾客栈。”煞神笑道:“原来你们是跟踪他的,不要在他身上浪费工夫,小妃。” “为何?” “我听到一些风声,那混蛋在长风堡大乱时,不顾道义先期从堡后溜走的。徐老狗在中原的朋友,恨之切骨,正在等机会宰他呢!你们想在他身上找出徐老狗隐匿的线索,岂不白费心机?” “你是说,我们已经浪费了不少时日?”她不胜后悔:“看来,得另辟蹊径了。要不要 先宰了这个混蛋?” “何必呢?毕竟林家沟的事与他无关,他在长风堡作客,不是他的错。” “咦!屠叔,你心软了?” 欧玉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是听错了。 “无所谓心软,小贞。”煞神苦笑:“人总是会改变的,适度收敛些仇世的态度,日子要好过些。跟踪符老弟期间,我不但没动刀动手,耐性与修养已有丰硕的收获。该死!我这煞神的绰号可能完蛋了。” “走吧!咱们先出去找地方解决晚膳,我们都是大财主,不要委屈了自己。”花非花笑道。 口口口口口口 醉仙楼是本地最高尚的宴会所,客人都是富商巨贾及有身份地位的人士,并且经常有女卷出现,灯红酒绿,衣香鬓影,气氛醉人。 楼上的雅座,设有活动的画屏间隔,可随意隔出需要的空间,两三桌围在一起,可容纳众多宾客。有时亦可应宾客要求四面隔绝,以便与女宾放浪形骸,便成了套间式的小厢,十分方便。 煞神等三人,在靠窗的一副雅座落坐;由于花非花和欧玉贞都是男装打扮,所以未要求隔间。 叫来几味精致的菜肴,加上一壶琥珀色的淡酒女儿红,凭栏小酌,一面观赏河景。 河上船只往来不绝,一盏盏桅灯在夜空下闪烁,侧方不远处的码头区,更是灯火通明,人声隐约可闻,入夜时分依然忙碌。 楼梯响起一阵脚步声,上来四名食客。 “是那姓高的混蛋!” 面向楼梯口而坐的花非花低声道,并向煞神和欧玉贞施了个眼色。 在店伙殷勤的招呼下,四人在花非花的邻桌落坐。 玉树秀士虽于落坐时,曾环顾左近的食客,但做梦也没想到邻桌的三个小行商竟然是活冤家死对头。 这种小行商,天下各地都有,用不着戒心。 “明天清早,萧坛主带人先行北上,到达襄阳后,立即商请绝魂剑李永泰出动手下那些地老鼠布线调查。”玉树秀士神秘地笑道:“丘副坛主和奚星主暂时留下,协助我调查金蛇洞那些人来湖广的企图,事毕之后,我们会兼程赶往襄阳会合。” “副会主留下真正的目的,恐怕是为了金蛇洞的两位美人吧!”太平箫邪笑道:“你得小心柳姑娘会吃醋哦!” “你别胡说,我这是为本会着想。如果能与金蛇洞的人交上朋友,本会的势力即可延伸到川西地区。”玉树秀士暧昧地笑笑:“至于柳飞燕,她不会吃醋的,我已经能完全控制她。” “真的?” “当然是真的,年轻貌美骄傲自负的女人,只要上了一次床,你要她死她也自愿去跳河。” “想不到大名鼎鼎,号称外表艳如桃李,内心冷如冰霜的凌云燕,居然是这种愿意作贱自己的女人,你真走运,尽碰上一些百依百顺的贱货。”太平箫不住摇头。 “哈哈!你该说,我有让女人死心塌地跟定我的好功夫。”玉树秀士得意地大笑:“因此,金蛇洞的两个大美人,我一定能弄到手……呀!两位大美人来啦!” 楼梯口出现两个女人的身形,香风扑鼻。 这两位女郎的确美得令人心跳,穿的大瞻也令人惊讶。薄薄的窄袖子罗衫,把高耸的酥胸衬得更为惹火,走起路来水蛇腰夸张地款摆,简直就在诱人犯罪。粉面桃腮,那双水汪汪的媚目,真有拘魂慑魄的魅力。 玉树秀士张口结舌,楞住了。 一股发自心底的本能冲动蓦然涌升,血脉加速流动,心跳的速度加快了一倍。 两位美女郎要了一副雅座,用画屏间隔,与邻座保持距离以免干扰。 两女一面凭栏小酌,一面观赏河景。 “姐,明天中午返府城好不好?”雅座内白裳女郎娇滴滴的声音迷人极了:“我们一早就去汉阳门,游游黄鹤楼,反正只要半日程就可赶到府城,听说……” “不行,那会多耽搁半日,到时鸣叔又要嘀咕了。”绿裳女郎笑道:“而且那条路不好走,路上坑坑洞洞的,不适合咱们这种华丽的小马车行走。” 雅座前,出现轻摇折扇,穿碧黛色长衫,英俊蒲洒的玉树秀士。 “城外的骡车行找得到良驹,乘马走那条路比乘车方便多了。”玉树秀士笑吟吟的说,摆出最佳风度微微欠身:“在下对这一带甚为熟悉,愿为两位小姐响导。” 两女郎皆向他注目,但面无表情。 就这样用目光平静地瞪着他,既不搭腔,也没有欢迎他进来坐的意思,似乎他只是个供人流览的无生命摆设。 要向女性搭讪,必须脸皮厚,瞻量大,不怕碰钉子,用缠功必可引起对方的注意。 玉树秀士对自己的相貌才华,皆有绝对的信心,年轻貌美的女性很难拒绝他献殷勤,自信有足够的魅力,打动对方的芳心。 今天的情势似乎不一样,他不喜欢这种情势,对方既不表示欢迎,也不变色表示斥责他无礼,平平淡淡的盯着他,似乎在说:看你在要什么花招和把戏。 没产生预期的效果,他略一迟疑,挺了挺胸膛,搁拢折扇,笑吟吟地举步走近。 “在下姓高,草字云飞,绰号玉树秀士,在此作客。”他脸上有令异性着迷的笑容,信心十足自我介绍:“两位小姐想必来自川西金蛇洞………” 白裳女郎大为不耐,伸一只春笋似的纤纤玉指,向外一指,再拂动两三下,意思是赶人,既不说话,脸上也没有愠怒的表情。 “小姐们人生地不熟,在下是一番好意……”他不死心,笑意更浓继续努力想改变情势。 白裳女郎另一手突然一挥,酒杯一闪,酒化为急雨,整杯酒泼在他脸上,手指第二次作出要他滚的意思。 上次他在林家沟食店,被符可为用菜肴泼身;这次,他被白裳女郎用酒淋头,两次他都欲闪无力,太快了。 “小姐别生气。”他极有风度的保持原有笑容,甚至笑得更浓:“请别误会,在下的确是一番好意……” “留着你那份好意吧!高副会主。”绿裳女郎总算说话了,语气有点森森寒气流露。 显然两女知道他的底细,甚至可能知道他来湖广的目的。 他怔了一下,正想开口,白裳女郎的手捏住了菜碟。 “你再不走,那就很难看了。”绿裳女郎急急伸手,按住了白裳女郎的手臂说:“好歹你是春秋会的第四号人物,你摆出一付登徒子的模样,难道不怕你的属下及其他食客的笑话吗!” “在下……” “你别再解释了。”绿裳女郎冷然道:“我姐妹走遍了大半壁江山,见过成千上万个形形色色的男人,多大的场面没见过?见多了那些自以为风流而其实下流,自以为是大众情人而其实无知愚蠢男人的嘴脸,你走吧!” 玉树秀士再笨也该明白了,两位美女郎根本就没将他这个英俊潇洒,没有女人能抗拒他的大众情人看在眼内,一切打算和希望落了空,再厚着脸皮缠下去,那碟菜很可能会泼在他脸上啦!接二连三的受辱怎受得了? 他聪明地退走,不愿再受这种毫无代价的侮辱。 爱与恨在男女间来说,是一体两面;爱不到就是反面的恨,什么怪事都可能发生。 他咬牙切齿地回到座头,向同伴一打手式,脚下沉急地下楼而去。 “这混蛋今晚撞到了铁板,那副狼狈相,的确使人同情。”煞神冲着玉树秀士愤怒而去的背影摇头苦笑。 “他好像吞下一桶火药,快要爆炸了。”花非花幸灾乐祸地道。 “他不是一个能忍气吞声的人,金蛇洞的两位姑娘可能会有麻烦了。”欧玉贞笑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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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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