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钟后,随着徐国庆向南走过两条街道,进了商业街旁边的90年代开放小区,一排一排六层旧楼。
到了第三栋楼,徐国庆左拐,进了第一个单元门。
楼道里自动点亮的楼梯灯灯泡昏黄,空气中漂浮着尘埃,楼道拐角里堆满了自行车酸菜缸破柜子杂物,还有后翻修加装包着红色厚厚保温层的暖气管,每一层都有的直接向楼下扔垃圾的绿色铁门。
一股东西发霉的味道涌入鼻腔。
徐国庆上楼梯一步一步不紧不慢,楼道里两个人重重的脚步声回响。
到了四楼,徐国庆站住了,从怀里掏钥匙,绿色的木头包薄铁皮门,轰隆一声,门锁打开,徐国庆用力向外拽钥匙屁股。
门被打开,徐国庆回头对刘成说道:“进来吧。”
刘成点了点头,进到屋内,地上落满厚厚的灰尘,有些潮湿。
出租屋有一种缺少人气房间特有的阴冷破旧感觉。
左右两边两个小屋,中间是厨房,老式厕所和前厅,前厅摆着一张桌子,上面还有几个瓷碗,也都积着厚厚的灰尘。
徐国庆咳嗽了几下,走到左边屋子,慢慢将门推开。
刘成转头去看,吃了一惊,立即快步走过去,眉头皱起来。
屋子里画着四个淡淡的轮廓,人形轮廓,用白色油漆画的。
轮廓身形瘦弱,有三个的轮廓脑袋后面还画出了辫子的形状,都是年轻女孩线条。
屋子里有两个双层床铺,三个在床上,一个在地上。
屋子里东西几乎都被收拾空了,有几本杂志和报纸堆放在角落里。
刘成走过去,看到那几本杂志一本是《读者》,一本《音像世界》,报纸是《西湾广播电视报》,年代都是2008年。
刘成又看了一圈,没有别的发现。
徐国庆对刘成说道:“就现在的情况,你有什么看法?”
刘成沉默了一下,说道:“尸体画线是用油漆画的,是为了防止原来的尸体轮廓线随着时间渐渐消失。这个案发现场是故意保留下来的,这是案子一直没破,您希望保留着这里,有朝一日案子能有转机。”
徐国庆微微颔首,示意刘成继续往下说。
刘成扫了一眼四周,“案发时间那些书和报纸上都有。三具在床上尸体两个右侧躺卧在上铺,一个头朝上保持躺卧姿势,在地上这一个头朝向门口,手向前伸展。
三个是在睡梦中直接死亡,没有搏斗挣扎痕迹,在地上这一个是尝试离开房间时不支倒地死亡,他们应该是死于煤气中毒。”
说到这里,刘成沉默了一下,继续说道:“师傅您手里拿着这里的钥匙,屋子从案发后一直空置,四个死者都身形瘦弱,又是女性,应该是租住在这里的年轻女孩。”
走到窗口处,刘成举目远眺,伸手在几个方位指了指。
“附近有两所大学和一个职业高中,高中以下的女孩家里同意出去合住的可能性很小,这四个人应该是在零八年左右念大学。
您又说过案子和雨晴有关,雨晴比我小三岁,这些应该是她的同学,房子是您的,您通过雨晴的介绍,将房子租给她们。雨晴有洁癖症,不会忍受和她们同住。”
徐国庆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自己这个徒弟的观察与推理能力,着实令人啧啧称奇。
刘成转过头,对徐国庆说道:“这里女孩住过的痕迹不明显,墙上连个明星海报都没有,缺少家具,没有衣柜,应该是这四个女孩刚搬进来不久就出事,三天内。”
徐国庆突然说道:“雨晴的洁癖症,就是出了这件事情之后才有的。她本来是要住到这里,出事下午,她还计划去买一个床。”
刘成想了想说:“洁癖症一般受遗传因素、心理因素、社会因素、家庭教育和性格特点五个方面影响,其中遗传因素和社会因素占主要。
您和师母都没有洁癖症,所以,雨晴的洁癖症是受社会因素的影响,社会因素包括长期的高负荷工作、严重的精神创伤等。”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雨晴曾跟我说过,七八岁的时候,曾偷偷跑去命案现场找你,还意外见过几具尸体,那时候,她都没有患上洁癖症,而这一次……有什么特殊吗?”
“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徐国庆无奈地笑了笑,从手机的相册里,调出几张珍藏多年的照片,“看看吧,这是当年在案发现场拍的。”
刘成接过手机,一一看过照片之后,心里恍然。
这一组照片分别呈现出四名被害人极为凄惨的死状,每名被害人的半张脸都被利器削去,露出白森森的骨头,骨头上还沾染着些许血沫。
剩下的半张脸,没有一处好肉,好似猫挠一般,留下七八道长长的血痕,皮肉外翻,格外的瘆人刺目;右眼已经挖去,只留下个血淋淋的空洞,牵扯出一些细微的神经,在血洞的周围,爬满白花花的蛆虫,既恶心,又恐怖。
若不是常年在重案组工作,接触过很多场面血腥的杀人案,刘成真没勇气将这些照片一一看完。
“朝夕相处的舍友死于非命,还被人毁了尸首,难怪雨晴会患上洁癖症。”刘成忍不住感慨。
徐国庆叹息一声,“凶手在四名被害人死亡之后,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毁尸,其行迹之恶劣,手段之残忍,实在令人发指!不说徐雨晴,就连在场的那些警员,都连续做了四五天的噩梦!”
刘成道:“我和雨晴在一起的时候,她从来没有讲起过任何和这件事情相关的事,甚至当时我就感觉她很少和我提到她上学的事。”
他抬头看一眼徐国庆,“您当我师傅时候,这案子已经出了,您也从来没有对我提起过一句。您所里的人都知道这个案子吧?”
徐国庆道:“都知道。”
刘成又道:“他们也没有提起过,说明这案子,在您心中是个禁区。别人都小心替您维护。”
“……”
徐国庆掏出烟来,点着了一根,狠狠抽了一口,眨了眨眼睛,沉重的点了点头。
刘成看了他一眼,继续往下说。
“还有冥币那件事情,那应该是个杀人预兆,我猜这些女孩搬进来后,曾经就在今天我们去的那家店,出现过连续假钞的怪事。
后来老板查到是叫电话外卖的人给的假钱,就去找付假钱的人,结果没想到找到这里,发现这里出了大事。所以这一次又出现冥币,师傅您才会如此的紧张。”
“你推断的不全对。”
徐国庆皱眉头,说道,“事情起先确实和你刚才分析的一样,是有老板收到冥币。”
深吸了一口烟,徐国庆的声音渐渐变得低沉。
“我那时在派出所还是普通民警,派出所那边做了记录,但我们还没等派人去查,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后,我们所里当时负责接电话的小王,就是你实习时候那个当时三十多岁的,有点胖的那个王姐,询问对方有什么事情。”
对方却不说话,小王正准备挂电话的时候,突然电话里传来了一个奇怪的声音,那声音当时我们觉得很不对劲,但却弄不明白这里面确切的含义,后来的结果,让我们所有人,都极度震惊!”
刘成迫切地问道:“什么声音?”
“是一个……”
徐国庆刚说到这里,突然他上衣口袋里的电话响了,徐国庆立即将电话抽出来,眉头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