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说道:“下地干活很正常,我那时候不也下地干活?生之前都在摘碗豆。”
周小小瘪瘪嘴:“可是小花不是进了王家吗?他家应该还是养得起一个孕妇吧?”
阿婆甩下一句:“别人家的事情,少管。”
周小小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弯腰干活的小花,她的肚子有些显怀了,勒出了一个圆弧的形状,可是身体却比之前见到的还瘦……
周小小跟着阿婆走到了山脚,绕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往后山走。才开始绿树成荫,越走越荒凉偏僻,再走一段,就能看见许多坟墓,有的简陋朴实,有的规模稍大,上面压着纸钱,挂着白纸,偶尔还能看见坟前的供果和残留的香烛,那些被火烧过的纸钱灰烬,时不时顺着风飘到眼前,一股悲凉瘆人的景象。
周小小不乐意地说道:“阿婆,你说我过个生辰,还来这种地方……”
“马上就要到了。”阿婆在坟间穿行,指着山腰说道。
顺着山路走了一阵,果然看到了一个隐蔽的山洞,它隐藏在好些悬挂植物之后,只露出了一弯黑黑的洞口,若不是阿婆说,周小小很难想象这里住得有人。
两人站在门口,阿婆轻了轻嗓子,对着洞口鞠了一个躬:“冯婆,你在吗?我把我小孙女带过来了!”
里面迟迟没有回应,周小小还当里面没人,心里的石头刚刚落了地,那黑乎乎的洞口里忽然闪出了一道骨瘦如柴的身影!动快之快,把没有心理准备的阿婆和周小小吓了一跳!
待看清来人之后,周小小更是心里惊慌,那是一个状如印第安人的老妇!长长又凌乱的头发,上面还粘了许多枯草,一张蜡黄的脸,皱纹极深,右脸颊上有一道歪歪扭扭的疤痕,看着就像一条虫伏在上面,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蠕动,瞧着很是可怕!
而她身上的衣服,周小小不由得咽了一下口水,那竟是兽皮加树叶,脖子上还挂着一串骨饰的项链,这就算不是印第安风格,也是疯狂原始人了……
”冯婆,我还当你不在这里呢,”阿婆又弯了弯腰,对她极其尊敬:“这就是我那个不争气的孙女,今个儿正好是她十五岁的生辰,请麻烦为她梳梳发髻,图个顺遂。”
她边说边摸着袖袋,从那里掏出了一小块银子,目测最少也是八百文,周小小很是惊讶,阿婆也真是大手笔,就梳个头竟然给八百文,店里得卖十几份卤菜才能卖到八百文呢!
冯婆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们一眼,抓起那块碎银子,捏在手里。阿婆又赶紧递上活鸡、米面和猪油。
冯婆看也不看,一声不吭,径直钻进了洞里!
“阿婆,可能只想要银子。”周小小小声地说,她这话音刚落,里面就传出了一个粗哑的、男女莫辨的声音:“让她自己进来。”
阿婆啪地一掌朝周小小背上打去,她压低了声音飞快地说:“胡乱瞎说,快进去,把东西也拿进去。”
她把手里的东西店一股脑地全塞给她,用力地往山洞的方向推,周小小实在惧怕那个老太太,身后的那双手十分坚决有力,就像像把她推进地狱一样,下一个瞬间就推进了那山洞中。
里面有个小小的弯道,周小小试探地走了几步,绕过去后,里面竟是一片漆黑,一股酸酸的味道混合着柴火气息从里面飘出来,气味十分古怪!
看不清那老太婆在哪儿,她只有试探地走了几步,却不小心一脚踢在了一块木头上,那木头被踢得滚了几转,这声音在洞里格外安静。
“东西放下,过来。”那粗哑的声音一下子从里面响了起来。
周小小惊讶地张大嘴,这里面这么黑,她怎么知道自己提了东西?难道是猜测的?而且,所谓的神婆不是不识人间烟火的吗?这神婆倒是钱啊物啊一样也舍不下。
“闭嘴,过来。”那老太婆忽然又说。
周小小吓了一跳,敢情她真能看见自己的一举一动呢!她紧张地放下东西,一点一点地往里面挪去,心脏快了好多拍,感觉都要蹦出嗓子眼了!
她刚刚挪了两步,一只干枯僵硬的手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生生地拽住了她的胳膊!
“快点。”一阵酸臭的气息扑到了她的脸上,米小竹紧张道:“冯、冯婆,里面这么黑,怎么看得见梳头吗?”
她的话音刚落,身子就一晃,被那疯疯癫癫的冯婆抓到了一个硬硬的木板上,冯婆用力按下她,那冰冷的手像死人的手一样,一下子扯下了她的发带,一头的头发散乱一团,冯婆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梳子,用力地梳起了她的头发,边梳边说:“何方的鬼魂哟……何方的鬼魂哟……”
她那阴森森的话扯得周小小的心脏像头发那样生疼!她竟然说鬼魂,为什么会提到这两个字?
紧接着的一句话更是让周小小恐慌了起来:“可怜的老周家丫头哟……死得不明不白,冤魂在夹缝里晃荡,进不来,出不去,可怜哟!”
周小小心里一紧,侧身看向黑暗中身后的那个老妇,她的面孔在黑暗里看不清楚,可是那双本来浑混的眼睛,此时却似乎有亮光传来……
“冯婆,老周家丫头若是死得不明不白,那我是谁?”周小小轻声问道。她在这一瞬间,积集的诸多恐惧忽然一下子消失了!这种感觉就像被逼上了梁山,反正肆无忌惮的人一般。
冯婆揪着头发的手一下子抓得更紧了:“你问我你是谁?你还不知道自己是谁?”
这一句话她说得格外清楚,和之前的疯疯癫癫判若两人。周小小沉声问道:“不论以前我是谁,现在我就是老周家的大丫头,周小小,如此便罢。”
冯婆沉默了半响,又开始一下一下地刮起了她的头发,三下两下地挽起一个发髻,又摸了一根簪子用力插在了头发上。
不得不说,她虽然疯疯癫癫,力气极大,可是这梳好的头发似乎十分妥帖,并无半点不适。
冯婆忽然狂笑了起来十月了,还是这么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