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床底下有什么东西把我托起来。
我的手一软，手机从中手中滑落，正正砸在我的上嘴唇。
我片刻都不敢耽搁，从床上跳下。
这才想起来，我的床是实心的，床下根本不可能有什么东西。
但沙沙沙的声音不绝于耳，让我莫名的不安。
我咽了一下口水，大着胆子掀开被子。
床垫里有一个东西在动，同时伴随着撕咬什么东西的声音。
我深呼一口气，生气地拍了拍那鼓鼓的一团东西。
肯定是汤圆，也不知道它怎么钻进去的。
但，在黑暗中亮着的手机屏幕，让我再次胆寒。
就在这时，楼下也传来一阵声音。
吱呀一声，好像门打开的声音。
我以最快的速度冲上前，把卧室门反锁。
此时我坐在地上，直冒冷汗。
我颤抖着抓起手机，给唐亮打去电话。
唐亮说他马上就来，嘱咐我，待在卧室不要动。
时间过得好慢，我坐左等右等，没有等来警察。
“叮铃铃！”
唐亮打来电话。
“你在哪儿，我们在你家楼下，你来开一下门。”
我从卧室隔着窗户往下看，果然看到楼下闪着光的警车。
我的手指扣着窗沿，嗫喏着说：“万一他要是在屋里怎么办？”
他顿了一下，让我待着，他们有专人开锁。
此刻我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要租这么大的房子，上下两层两百多平。
由于面积太大，随便一个地方都能藏人，检查起来也十分不易。
10
唐亮把我家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不可能！”
我不相信，我明明听到了开门声。
“还有，他给我发短信了！”
我把短信拿给唐亮看。
眼泪涌出眼眶，“唐警官，他要来杀我了，怎么办……我会死吗？”
唐亮面色凝重地拿起手机，记下了号码。
他拍了拍我的背，安慰我说：“不要想太多了，屋内屋外确实没有人闯入的痕迹，你就是太紧张了导致幻听。”
我的脸色惨白，“是吗？”
“可是我总是能听到很奇怪的声音？”
他尽力在安慰我。
“你房子后面不是有条河吗？可能是河水流动的声音，你不要自己吓自己。”
“唐警官，我的卧室在前面，怎么可能听到后院那边的声音？”
唐亮：“……”
我整个人还是很焦虑。
“你暂时不要住在这里了，我安排你去其他方。”
“不，我要离开这座城市。”
“我明天就走。”
我忙着就要上楼收拾行李。
“不行！”唐亮抓住我，“你是唯一的目击者，要等到案子结束你才能离开这里。”
我慌乱地甩开他的手，“你能保证我的生命吗？”
我坐在楼梯上大哭，“他都能随便进我的家，我还有安全可言吗？”
唐亮的脸色凝重，久久不语。
最后，他把我家所有的监控记录要走，想要看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信息。
11
金标的妈妈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我要离开的消息，第二天就把我堵在路上。
我开着车，刚上跨江大桥。
嘭的一声，车被从后面狠狠撞击。
我方向失控，径直撞向旁边的护栏。
幸好这个时间段车流量不大，并没有造成更严重的追尾。
我还没反应过来，车窗被人敲响。
“姓温的，你是不是没跟警察说实话！”
金标的母亲像疯子一样，捶打着我的车窗。
我一秒都不敢犹豫，马上打电话报警。
突然，车窗碎裂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惊恐地看到，金标的妈妈像疯了一样，用锤子砸着我车窗。
我被她拖到车外。
整个跨江大桥被堵住，交通完全瘫痪。
“说，你是不是知道是谁杀了我儿子？”
“他把我儿子藏到哪里了？”
“你说啊，你不说我就把你从桥上扔下去。”
金标的母亲一只手掐住我的脖子，另一只手扬起锤子。
威胁着我，我不敢乱动刺激到她。
只能尽量安抚，“你……你先把锤子放下，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说……”
“快说！我的儿子到底在哪里？”
我紧张地抓住她的手臂，然后小心翼翼地想要继续劝她。
可是脖子被她紧紧按住，发不出声音。
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发疯似的就要把我往桥下推。
身后的铁链哗哗作响，我的呼吸逐渐困难，我终于鼓起勇气，抬脚踹了她一脚。
瘫坐在地上，猛地喘息几口气。
她仅仅是后退了几步。
她手里的锤子晃了晃，散发着冷冽的寒光。
跑！我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我以最快的速度爬起来沿着跨江大桥冲了出去。
我听到耳边的风呼啸而过，我大声呼救，但围观的人纷纷逃离这场风暴中心。
我很快被她追上，被她再次抵在护栏上，我死死地抓着她的手臂。
意外就在这时发生，我突然被她推下大桥，我也死死地抓着她的手臂把她也扯了下来。
我看着她瞬间惊恐的眼神，嘴角扬起若有似无的微笑。
无声的说着：永别！
12
再次醒来，鼻腔里充斥着浓浓的消毒水味。
我虚弱地睁开眼睛，是医院。
听说我醒来，唐亮很快就赶来。
“我还活着？”
绝境逢生，我的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流下。
唐亮扶我坐起，关心地问我说：“温小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摇了摇头，只是脖子和鼻腔还有难受。
我连忙问：“金标的妈妈呢？”
“她……没有救回来。”唐亮沉声说道。
怎么可能？
我不敢相信这个事实，都是因为我她才会死的。
“温小姐，你不要自责，她的死并不是你造成的。”
是啊，监控拍得清清楚楚，上百双眼睛看得明明白白。
是她想要谋杀我，结果害人不成反害己。
唐亮纠结了一下开口，“虽然这可能有些痛苦，但还是想请你回忆一下，那天金标的母亲都说了些什么？”
那痛苦的回忆让我有一瞬的呼吸困难。
我仔细地回想那天的每一个细节，把她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告诉了唐亮。
“她怎么会知道我要离开？”我深吸一口气，问道。
经过上次的事，我很难不怀疑这又是唐亮的主意，想让金标的父母留下我，只是没想到她当场发疯。
差点杀了我。
唐亮皱了皱眉，急忙解释：“温小姐，这次真的不是我们将你的事泄露出去的。”
我抓着被角，不安地说道：“那她怎么会知道？我要走的事只和你们说过。”
唐亮一直在安抚我的情绪，“我们调查了她的通话记录，昨晚深夜，她接到了一个电话。”
“不会是？”我一脸震惊。
“没错，和给你发短信的是同一个号码。”唐亮的话证实了我的猜测。
那个凶手怎么知道我的行程的？
“我们在你的车上检测到了一个窃听器。”唐亮继续说道。
这句话让我当场愣住。
确实，昨天夜里唐亮走后，我就开始收拾东西，主要是三只猫的用品。
我向来有些粗心大意，出门偶尔忘记带东西，所以我都会提前把容易落下的东西收好。
“你确定没有看见凶手的样子？”唐亮质疑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指着自己的眼睛说：“唐警官，我虽然不戴眼镜，但视力也没有五点零好吗？”
“再说，大晚上天那么黑，我能看清就见鬼了。”
唐亮有些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只是金标母亲接了那个电话后，就坚信你见过凶手，所以再向你确认一遍。”
我跟唐亮说我没那么蠢，要是真的看见凶手的样子，早说出来了。
我现在比警察都希望这个凶手伏法。
我没有再理会他，径自躺回床上。
打开手机相机，仔细端详自己的脖颈。
啧，金标的妈妈可真拼命，现在还有几条青痕。
……
由于这起案件发生在大庭广众之下，我又是有几百万粉丝的博主，很快就在网上爆红。
“震惊！死者母亲为泄愤，欲加害无辜目击者。”
迫于舆论压力，警局不再强硬地要求我留在本市。
13事实真相
我和金标相遇的这一部分是真的，我并没有撒谎。
金标确实是一个到处YP的花花公子。
早在九个月前，我就翻遍了他的社交网站。
知道了他的住址，爱好，上下班的时间和路线。
不久后，他家旁边的别墅在招租，我顺势租下房子。
我特意挑了周末的早晨搬家，这个时间，他会出门跑步。
看到他家的门打开，我连忙跑到路上，挑了一个看起来很重的东西。
“重死了！”
“我来帮你！”
我们的相遇是我织的一张网，他就是这张网最终的猎物。
然后我们顺势加了微信，频繁的约会。
陷入爱河的是他。
后来他玩够了，想要和我定下来，让我做他的女朋友。
然后他就被我拉黑了。
不过也不算删除，只不过是从地上转为地下。
我以有男友了为由，让他和我暗地里约会。
他欣然同意，之前还说什么坠入爱河。
在他眼里，不如偷情来得刺激。
【信箱】这款APP，主打的就是保护用户的聊天隐私。
而且服务器在国外，警察根本无处可查。
14
那天，我提前给他发信息，告诉他，我直播结束后去找他。
我们玩点刺激的。
我在直播镜头前的一切都是演戏。
假装看见了什么，假装被吓到，假装惊慌失措。
跑到楼上。
嘭的一声。
只听声音，谁又能知道关上的是哪一扇门呢？
我从后窗翻下去，避过监控，进了金标家。
我到的时候，金标穿着睡衣笑着问我：“有什么刺激的啊？”
我仰起头，冲他展露一个甜美的微笑。
手上的针管随即插入他的大腿。
我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说出四个字。
“静怡，初中。”
他有一瞬的茫然，很快就想起当年的那件事。
“是你？”
很快，他无力地倒在地上。
整栋别墅，死一样的寂静。
死亡，够刺激了吧。
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看着我，可他现在浑身肌肉无力，无法反抗。
我掏出一部相机，“眼熟吗？”
哦，我忘了，他不能动，也不能说话。
能感知一切，却不能做出回应。
我用相机拍打着他的脸颊，一下比一下重。
“金标，你怎么敢动我的东西啊？”
我把他拖到了卫生间，掏出事前准备好的刀。
刀，离他越来越近，他的瞳孔害怕地放大。
害怕，原来他也会害怕，我原本以为他和我是一样的人。
是狼，没想到他只是个披着狼皮的羊。
骨子里的懦弱和胆怯是改变不了的。
不过，我没有用刀捅他。
血液有可能会滴落在任何地方，很难处理的。
只是用刀划破他的衣服。
把整蛊用的血浆倒在他的身上。
看着他在药物的控制下都止不住地颤抖。
“别抖！像样点，好吗？”
我用了十成力甩了他一个巴掌。
清脆的声音回荡在狭小的卫生间。
然后，我拿出一个老旧的相机，拍下视频，卫生间的灯光晦暗不明。
一台十几年前的相机拍出的画质模糊不明。
又能发现什么破绽呢。
15
我仔细地擦洗地面，抹去我来过的痕迹。
终于，夜幕渐深。
我把他装进尸袋，拖进后面的河里。
我清楚地记得我把他扔进水里时，他那惊恐的表情。
我在警察局表演时，还借鉴了。
我用手机照着他的脸，慢慢地拉起拉链。
然后把他整个人按进水里，两个人沿着水流飘远。
其实，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死的。
或许是在水下的第三分钟，还是第六分钟？
我只知道，他清楚地明白自己的生命在逐渐消失。
绝望，无助，没有一丝希望……
唯一能做的只有等。
等死。
小溪终将汇成大海。
我在河流变得湍急前游到岸边，捡了许多石头装进尸袋里。
很沉，沉到我用了很久的时间才把他推进河里。
我在岸上，冷冷地看着他。
他很快沉入水底。
手机灯光微弱，我关闭手电筒，黑暗笼罩一切。
咕咚的落水声逐渐消失，只剩一片死寂。
……
然后我回了家，扮演着一个目击者。
三天后，联系不上金标的父母报了警。
警察上门走访。
要扮演一个惊慌失措的受害者真的挺难，尤其是对一个从未惊慌害怕过的人来说。
假装害怕警察，假装心虚，再笨到把开水倒在手背上。
唐亮问到邻居的时候，我立马表情慌张地撇清和他的关系。
此时在唐亮的眼里，很明显，此时，我是一个心理素质不好的嫌疑人。
唐亮看到我那晚的直播视频是必然。
我那天晚上的异样太过明显，肯定会有好事的粉丝录屏。
“温言是看到什么了吗？”
“见鬼了？”
唐亮知道了我是宠物博主，为了了解我，他一定会上网查询我的相关讯息。
看到这些视频是迟早的事。
16
然后，我完成了身份的转变。
由嫌疑人变成了目击者。
至于为什么？
人们更愿意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或者是费尽心思查出来的。
但，我要的不仅仅是摆脱嫌疑。
我……
还要再杀一个人。
不出我所料，唐亮从我嘴里问不出想要的答案。
于是找来了金标的父母。
见到那个女人的一瞬间，我很兴奋。
杀人的冲动，占据了我的整个脑海。
我必须冷静下来。
那女人的指甲陷进我的手腕，我没有感到疼痛。
但我很愤怒，我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忍不住当场出手。
于是我跑进了洗手间。
大脑的过度兴奋，让我忍不住恶心。
她竟然没有认出我？
一个14岁的少女被她害死，她竟然能忘记？
她没有心吗？
不。
只是当时没有痛在她的身上。
看，现在她不就哭得很伤心吗？
只是还是一副唯我独尊的丑陋嘴脸。
……
再然后，我利用境外手机号定时给自己发了一条短信。
【我警告过你！】
我作为目击者被威胁。
离开，理所当然。
……
当晚，金标的母亲，接到一个电话。
“静怡向你儿子问好，本来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没想到那天被你儿子的邻居看见了。”
“她应该没有和警察说过我的样子吧。”
“我就知道她不敢，因为我会杀了她。”
“明天，明天她就要离开这里了，以后再也不能向警察提供任何证据了。”
一个失去儿子的母亲，很容易疯狂。
她拿着锤子疯狂地敲打我的车窗。
掐着我的脖子将我抵在栏杆上。
我拼命地挣扎，再适时被她追上。
我抓住她的手臂，轻声说：“静怡。”
这两个字像一个定时炸弹，她马上陷入疯狂，拼命地想要把我推进江里。
我死死地抓住她的手，两人齐齐坠江。
我冷冷地看着沉入江底的她，假装溺水，呛了几口水之后，挣扎着爬到岸边。
这样，他们母子也算团聚了吧。
17番外
2005年，我十四岁，正在上初三。
我知道自己和其他的同学不一样。
受伤后我不会感觉到疼痛，但我会学着其他同学的样子装作很疼的样子。
林静怡是我唯一承认的朋友。
她喜欢穿白色连衣裙，长发飘飘，整个人干净又温暖。
我喜欢穿T恤和工装裤，剪了我不喜欢的长发。
青春期的孩子，总会学着大人的模样，也学着恋爱。
追求静怡的人很多，无一例外全被拒绝。
那年中考前夕，静怡突然变了，不再阳光明媚。
整个人变得沉默，不愿意说话。
可后来我才知道，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有个周末，金标打电话给她，以过生日为由，邀请她去他家玩。
可当静怡去了，才发现，什么生日，根本只有金标一个人在他家。
在金标家，他强迫他做了他在网上学到的一些事，还被他拍了照。
静怡无法忘记这个噩梦。
她实在是承受不住了，偷偷地把这件事告诉了我。
那个夏天，照片在学生间传开。
很快老师，家长，全镇的人都知道了。
镇上的人说着风流话，老师教育静怡不知检点。
曾经那些追求她的男生，骂她是贱货。
一个周一的早自习。
正在我们专心背课文的时候，教室门突然被踹开，重重地撞在墙上。
教室里的人都被吓了一跳，齐齐向门口看去。
金标的母亲，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口。
她冲进教室，一个巴掌狠狠地扇在静怡的脸上。
这一巴掌，用了最大的力气，静怡被打得脑门撞在窗户上，半天没反应过来。
金标的母亲用力地揪住她的马尾，拖着她的头发就往门外走，“贱人，小小年纪不学好，学勾引人？”
这时候老师才反应过来，赶紧想要拉开金标的母亲，“金标的妈妈，有什么事咱们好好说，要不去教师办公室说？”
老师哪是她的对手，被她一把甩开，然后对着静怡一顿拳打脚踢。
上完洗手间的我刚到门口，就看见这一幕。
我冲上前去，一脚踹在金标母亲的身上。
可年幼的我，力气又怎么可能比得上一个成年人，我被她踢倒在地，踹了几脚。
我冷冷地看着她狰狞的面孔，眼睛逐渐充血。
金标的母亲还在骂骂咧咧。
静怡就这么被金标的母亲拽到了楼下，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咒骂着她。
没有人去帮她，只听得到男同学起哄的笑声，她的自尊被彻底践踏，被按着脊梁骨踩在泥里。
第二天，静怡没有来学校。
第三天，静怡被家人匆匆埋在了远处的山上。
我们当地的习俗，未成年不能进祖坟。
中考后，金标全家搬进了城里。
后来听说做生意发达了，去了更大的城市。
18
十二年，我终于杀了这对母子。
翠绿的松针，一群白色鸟儿结对起飞，透明的阳光透过树林斑驳地照进来。
我来到了当年埋葬静怡的地方。
我从钱包中拿出她的照片，看着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情不自禁地笑了。
十二年来唯一一次没有伪装的笑容。
自私，阴暗而狠毒。
这才是我，真实的我。
我只有静怡一个朋友，我对她很好。
但我明白，我只是把她当成我的所有物。
我是一名伪装成羊的猎人。
但有一天，我的羊被别的狼欺负了。
我就会狠狠地盯上那头狼，让他一步步落入自编织的捕猎网，然后……
死亡。
我，只是为了自己。
做完这一切后，我拿出打火机烧了她的照片，转身拨通了唐亮的电话。
“唐警官，是我杀了金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