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隐情（九）
那时候叶流苏实在是太年轻，被她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得她手上涂得红色指甲油很刺眼，导致从那以后对红色甲油产生一种天然的排斥。
“怎么，在你心里你父亲的命就这么不重要，还需要你考虑考虑？”似乎觉得说得不够过分，荣少芳又
一边仔细端详自己新做的指甲，一边补了一刀：“已经有另外的病人在联系了，合适的肾源可不好找。不过你心里藏着那么多正义感说不定会同意把肾源给别人，毕竟那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呢。”
“但是我也可以答应你，只要你点头，我回帮你安排最近一班航班飞到巴黎，你可以继续你的学业。而你父亲，会在法国得到最好的治疗。重要的是，一切费用我会帮你承担。”
叶流苏死死握住拳头，指甲深深陷入肉里，才克制住冲上去扇她耳光的冲动。
就在这时候，大摇大摆进来一个男人，看上去不到三十岁，现将视线落在荣少芳身上，之后看着叶流苏语带轻佻：“少安的小女朋友？他小子眼光倒不错。”
转而当做她不存在般旁若无人地和荣少芳说着话，“邓家老爷子也等着呢，别和这个小丫头费嘴皮子了，不如把肾源给邓老爷子，他手里握着一大块地皮呢……”
他故意压低了声音说话，叶流苏听不真切，也不认邓老爷子是谁，但是能让眼前这个男人重视的应该不是一般人。若他真的需要肾源，爸爸还会有机会吗？医生说，最好的手术时间就是最近这段时间，下一个合适的肾源他真的等得到吗？
叶流苏死死咬住下唇，嘴里弥漫出一股鲜血的腥味，让她稍微清醒一点。抬头想要从荣少芳那里证实什么，却发现她也正在看着自己，眼睛里都是得意戏谑。
在荣少芳原本的计划里，是没有刘尚辉的戏份，更没有子虚乌有的邓老爷子。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何况他似乎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好效果，不妨看看叶流苏是不是还坚持得住。
好像大热天一桶冰从头浇到脚，叶流苏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一下子都变凉了。那一刻，她是多么害怕荣少芳只要轻轻一点头，她的爸爸，她最爱的人就再也没有机会……
她眼睛发酸，却还是固执地一眨不眨地看着荣少芳，脑子里飞快地、混乱地闪过许多东西。荣少安年轻的脸庞，温暖的笑脸、孩子气的捉弄、宽阔的胸膛……爸爸日趋消瘦的身躯，扎满针孔的手臂、嘴角无力的笑容、干瘦的手掌……
最后他们两个的脸重叠在一起，模糊不清，再分不清谁是谁。
叶流苏能感觉到眼泪决堤般落下，却也能看清楚荣少芳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当她轻轻抿嘴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叶流苏抢先一步开口，竭嘶底里地大叫：“我同意！你说什么我都同意！你不要把肾源给别人！”
泪水掩盖住她的双眼，叶流苏什么都看不清，似乎是荣少芳走近了，对着她冷冷哼了声，一把厚厚的东西狠狠砸在她鼻子上，仿佛带着血腥味儿。
心里那张模糊的脸渐渐清晰，是两颊深深凹进去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