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节 断头崖（二）
叶流苏再次睁开眼睛，看见这个世界的时候，大概是一个太阳还未升起或许已经落下的时候，四周一片黑沉沉的，透过压满积雪的松树枝间隙，看见灰蒙蒙的天空。
她还很恍惚，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今夕何夕。记忆里最后一个片段，是她和荣少安被藏獒追赶，一起跌落山崖。当时她已经抱着必死的觉悟，可是浑身上下传来的疼痛感和冰冷感，告诉她依然活着。
意识到这一点，她心里冲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荣少安？他在哪里，还好不好？
尽管感觉身上没什么力气，稍微动一动还疼得厉害，可是她心里着急，依然咬牙想爬起来。她一只手撑在身侧，一只手推开压在身上的树枝，起到一半却被腰间一道大力束缚住，不能再动弹半分。
叶流苏把尽力快速地把左边那堆枯枝败叶清理干净，清理得差不多，她看见雪地里露出一截黑色，是衣服布料的颜色。因为在雪地里过了一夜或许更久，已经浸湿又被冻住，硬硬一截粘在雪里。
原来是荣少安跌在她身旁，半个身子都深深陷在雪坑里，头和上半截身子都被雪覆住。他的身体保持着一个奇异而僵硬的姿势，身子微微躬起来，双手却依然紧紧环抱着叶流苏。
叶流苏心里一阵狂喜，刚才她明明感觉到腰间的手臂收紧了一下，说明他肯定也没事。几乎要用尽所有力量，她才克制住流泪的冲动，慢慢把放在腰间的手移开。
握住他手臂的一瞬间，眼泪还是不争气地夺眶而出。也许是在跌落的时候，也许是在翻下山谷的时候，他手上戴着的手套掉了，现在双手冷得像冰块一样。叶流苏毫不犹豫地拉开羽绒大衣的拉链，把他的手放进怀里暖着。
几乎是在同时，又把他的手拿出来，放在衣服上擦干净雪和脏东西，给他戴上自己的手套。
“不对，不对，应该先把他的身子从雪坑里挖出来……”
叶流苏觉得自己有很多事情要做，哪一个都等不得，稳稳心神最后还是手脚并用地爬到荣少安头的那一侧。他胸膛上原本压着一根松树枝，树枝移开之后还是有厚厚一层雪。倒是脸上，只积下很薄一层。
她用手很轻很轻地帮他拂去，手上的触感依旧冰冷，只有嘴唇鼻尖呼出的微微的热气，能让她稍稍安心。胸膛上压着的雪已经结得很结实了，叶流苏没有工具，徒手费了很大力气才清理好，两只手都冻得通红，也没有知觉了。
等她做完这一切再去看荣少安，却发现他的脸变得很红，嘴唇发白，仔细看额头上还在不停冒汗。她试探性地把手贴上他的额头，一开始还没什么知觉，慢慢的却能感受到他的额头热得烫人。
叶流苏一下子慌了神，荒郊野外，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时候，他却发起高烧昏迷不醒。
低头在他发紫的唇上深深印下一吻，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下来，轻声在他耳边说道：“少安……我们说好以后都不分开的，你不能言而无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