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
“还是别了！”
前面一句是顾乡说的，后面一句则来自于贺强。
在意识到另一人所说的内容后，顾乡和贺强二人面面相觑，都以一种诧异的目光来审视着对方。
韩敏则狐疑地打量着两人，目光在他们的脸上来回逡巡，最后将矛头指向贺强，
“署长，你为啥不让我用异能来试试？”
贺强早已恢复了平静，淡然道：“没啥意思，你能分辨我和小洪的话语真伪，可是我俩又没法分辨你，万一你就是裁决者呢？”
听到这话，韩敏为之气结，
“裁决者前面两次出手的时候，我还没来银昌呢，怎么可能是我？”
“那可说不准，你没看《银昌快闻》上都分析了吗？裁决者大概率是个组织，而不是某一个人。”
随后，贺强的脸上又露出担忧的神色，
“万一你俩都是裁决者，我可咋办，这地方就只剩下我一个好人了，岂不是要惨遭毒手？”
韩敏翻了个白眼，不再搭理自己的顶头上司，而顾乡则笑着接过话来，
“贺署长觉得裁决者是坏的？”
贺强摇了摇头，
“很难说，你要说他是坏的吧，他杀的都是该……咳咳，除了韩会首，其他都是该死之人！”
哟，求生欲还挺强……
“但你要说他是好的吧，啧啧，也未必！”
韩敏明显是有些倾向于裁决者，当即反驳道：“我觉得裁决者挺好的，现在连我们治安署都只是保护上等人，而根本不去管其他人死活的机构了，那么，那些弱者在遭遇不公的时候，总得，或者说，总该有人站出来给他们带去一点希望吧！”
“我不管大人物们是怎么想的，但归根到底，我们都是人类，本就是同族，不是人和牛羊的关系，我当年上学的时候，教材已经经过大修了，但我翻看父亲，还有更早的书籍的时候，就发现了一个事情，那就是在大灾变前，绝大多数人类国家的主流价值观里，都是承认众生平等的，人与人之间，不该有现在这么大的差距，我们就像是……”
“整个文明被一场灾难打退了几千年，回到了曾经无比挣扎的古代？”
顾乡适时插了一句，
“对对对，就是这样！”
贺强则继续反问道：“那你又是如何进行评判的呢？觉得现在这样是落后于大灾变前呢？不应该是适者生存吗？”
“适者生存”，这个理念在灾变前就极有市场，而人们在大灾变的那半个世纪里，又进一步升华了这个理念的高度，并进行了一些……扭曲！
“大灾变前，许多国家已经战胜了饥饿，其他国家的情况也都在不断变好，而不是像今天这样，越来越多的人被饿死；”
“大灾变前，人类可以制造出各种各样的东西，汽车能够一天就从烛火跑到银昌，还有更快的火车，有能上天的飞机，有能下海的潜艇，这些都是口口相传，又找到了资料佐证的东西，我们现在使用的汽车，九成以上都是来自于灾变前，而剩下那一成，也只是拼拼凑凑，根本追不上曾经的水准，”
“要知道，能留下来的这些汽车，据说在旧时代都是已经接近淘汰的东西了。”
“大灾变前，人类可以征服高山，征服大海，甚至能够跑到月亮上去，而现在……我们甚至已经不再拥有一个完整的月亮……”
韩敏的声音逐渐变低，她的头也低了下来，
“这些难道还不够证明，我们做的远不如以前好了吗？”
“我们指责裁决者的出发点，或者说制高点，就是我们才是执法者，裁决者的作为属于私刑，但可笑的是，这个观点本身就来自于旧时代的思想，只是当世界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后，这个思想真的还能站住脚吗？或者说，思想本身没有错，但我们却已经站不住脚了！”
无论是贺强，还是顾乡，此时都用讶异的目光看向韩敏，这个女子，无疑是再次展现出了自己与众不同的一面。
贺强沉默了半晌，才幽幽道：“小敏，你听说过风巡城的十诫杀手案吗？”
韩敏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反倒是顾乡有些迷糊，他对此并不知情。
风巡城，是第三大区的一座中心城市，知名度很高，韩敏自然是听说过的，而发生在那里的十诫杀手案，更是被列入了所有法政院校教材，成为了经典案例，韩敏更加不陌生。
“光明教，在大灾变前，是当时世界上的第一大宗教，至于灾后，额，更加成为了第一，因为大灾变算是侧面验证了他们教义中的末日审判，影响反而更大了，然后在光明教的教义中，有所谓十诫的概念，包括不可杀人，不可**、不可偷盗等等。”
“十诫杀手就是一个虔诚的光明教信徒，据说有一天，他突然得到了神的启示……额，我个人觉得，他大概是神经病发作了，然后这个启示的内容就是，让他秉承神的旨意，去惩罚那些触犯十诫的罪人。”
“然后他就以行神罚之名去杀人了？”
顾乡询问着，同时在心里忖度着贺强突然说起这个故事的用意。
“嗯，他找到了九个触犯十诫的人，以残忍的手段杀死了他们，并且将他们身体的一部分取下，装进了盛满福尔马林的玻璃瓶中作为藏品。”
“为什么是九个，不应该是十个吗？”
韩敏低声道：“第十个人是他自己，他触犯了第六诫——不可杀人！”
顾乡张了张嘴，但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所以你们看，这个裁决者，和那名十诫杀手，本质上有什么区别呢？”
顾乡有些不服气，自己好歹是华国911级大学培养出来的法律人才，怎么能与那种神棍，不，是被神棍忽悠瘸了的疯子相提并论？
他争辩道：“不能这样算吧，或许那裁决者能坚守本心呢？”
“比虔诚到疯狂的宗教信徒还能坚守本心？呵呵，十诫杀手最后可是连自己都没放过。”
“那……裁决者说不定每次出手前，都已经调查清楚了呢，出售对象的罪行都是确凿无误的。”
“哼，十诫杀手所杀掉的那九个人，也都证据确凿。”
“那，那，那……”
豆大的汗珠从顾乡额头渗出，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和那十诫杀手，似乎，好像，真的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严格说起来，裁决者还不如十诫杀手！”
贺强最后作出了这样的结论，并且用一个充分的理由打消了顾乡的所有不服，
“十诫杀手是严格按照光明教的教义来行事的，而裁决者，其实说白了只是依靠自己的主观判断而已。”
顾乡咽了口唾沫，他无法辩驳这一点，因为这是事实，他甚至都没有严格按照华国的律法来进行所谓裁决，最近的出手也越来越无所顾忌了。
“小敏，现在你还觉得，裁决者能一直坚持本心吗？”
“不能！”
韩敏似乎有些沮丧，她耷拉着脑袋，任由散落的发丝被夜风吹动，为自己增添了几分柔美的气质，
“从我学习和工作中接触到的案例来看，像裁决者这样对现实不满，然后以私力伸公义的人，最后都会走偏，无一例外！裁决者甚至算不上其中最强大的。”
“是的，无一例外！”
顾乡又一次感受到他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过，不用看，肯定还是贺强，但他现在没心思去想这老狐狸到底在暗示什么了，因为他的脑子很乱……
贺强说的话，有理有据，让人信服；
韩敏的背书，也是可信的。
所以，自己错了？
就在他陷入自我挣扎中的时候，贺强突然转换了话题，
“嘿嘿，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挺欣赏裁决者的，至少现在的银昌还是很需要他的，”
“希望他今晚不要出手，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一个人，抑或是一个组织，我也不知道他的异能究竟是什么，但如果他今晚贸然行动，那就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