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中午,愿望屋吃的是全鱼宴。
煎、炒、烹、炸,
焖、溜、熬、炖,
顾乡挨个表演了一番,虽然他样样稀松,但对比其他人,又有一种样样精通的别样美感,除了荔萝——她属于另一条赛道。
看着餐桌上琳琅满目的菜式,韩敏忍不住称赞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顾乡淡然一笑,尽显宗师风范,
“也没什么,只不过是怀着对美食的热忱,然后用心去体会,追求自然与人工的完美融合,从味蕾到灵魂,感受生命的另一重升华罢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是怎么做到这么一大桌子,这么多菜式,愣是一条完整形状的鱼都找不出来的?”
顾乡的脸当即就垮了下来,连连挥手道:“吃了再说,哪那么多废话!”
自从韩敏来了后,荔萝就产生了一种危机感,当她看到顾乡与荔萝插科打诨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可是骨子里的自卑,让她不敢将自己的心态表露,只是看到顾乡被为难,她就忍不住了,忍不住帮忙辩解起来,
“我觉得挺好的,闻起来就很香!”
顾乡也点头附和道:“没错,之所以不能保持鱼形,那都是锅的问题,我们老家不用这种锅。”
韩敏冷笑一声,给了个“你猜我信不信”的眼神,不过在品尝了一道红烧鲫鱼后,脸色明显改善了很多,
“这年头,愿意去做菜,而且味道……还挺好的,这样的男人也算是难得了!”
见自己的手艺得到认可,顾乡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这时候就看见炉匠的神色有些忧伤的样子,忍不住询问起来,
“炉匠,你怎么了?不喜欢吃鱼吗?”
炉匠摇了摇头,低声道:“我只是想到了我的母亲,我并不是银昌本地人,小时候其实是住在水边的,鱼肉是我们唯一能吃上的肉食,其他东西,像鸡鸭猪羊什么的,基本上都看不到,”
莫凡笑道:“洪先生有所不知,炉匠早年也是被卖到银昌来的,原先在别的帮会,后来才入了赤血帮,觉醒也是后来的事情。”
炉匠则继续说道:“银昌地处内陆,鱼肉反而比其他肉食更加难得,进了帮里后,我的日子已经是好过很多了,但鱼肉反而是很少吃了,因此今天见到这一桌子鱼,忍不住有些怀念,请洪先生不要见怪!”
顾乡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事见怪,当下便催促炉匠试试自己的手艺,又说自己的钓鱼之术已经大成,以后不愁没鱼吃。
“那我就不客气了!”
伸筷子前,炉匠还感慨道:“以前每次吃鱼,母亲都说她最爱吃鱼头,让我吃鱼身子,后来长大了才知道,母亲不是不爱吃,而是舍不得去吃肉多的鱼身,才骗我说爱吃鱼头的!可她不知道,儿子懂事后有多后悔,我再也不想吃鱼身了,我只愿意跟她一样吃鱼头!”
说完以后,炉匠便将筷子伸向盘中,夹起一块鱼头,然后津津有味吃了起来。
其他人都被炉匠的话感动到了,只觉得他情真意切,除了顾乡!
顾乡瞪大眼睛,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炉匠,心想这小子看着老老实实,没想到是个蔫坏的货色——他夹的是剁椒鱼头里的一整个大鱼头……
妈个鸡!鱼头都被你吃了,劳资吃啥?剁椒吗?
……
午餐后,又经历了短暂的休息,顾乡便与韩敏结伴往联合调查组的临时集中办公点而去了,由于那里不许其他人同行,所以顾乡并没有让莫凡等人跟随。
顾乡这边是燕仁善给的地址,韩敏并没有见过燕仁善,但贺强也提前告知过她相关信息,不仅仅因为韩敏也是成员之一,还因为那处地点就在桃李分署的辖区内。
由于距离并不远,因此顾乡和韩敏选择了走路,反正步行也就二十分钟不到的样子,正好适度运动消食。
一路上,韩敏都显得心事重重,基本上只有顾乡主动去问,她才答一句,遇到重要问题她就装傻,因此两人间的交流并不热烈。
顾乡当然可以催眠韩敏,但他无意这样做,事实上,昨晚与贺强的交谈并非毫无意义,至少让顾乡开始反思,并且意识到,实力增长所带来的反噬已经出现——他现在利用异能去操控或者掠夺他人生命的时候,越来越无所顾忌了!
“你说,一个人在残酷的环境下,要怎样才能不失本心呢?”
顾乡这个问题无疑引起了韩敏的注意力,她开始认真思索,并试图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来,
“如果还是学生时代,或者我才入职治安署的时候,你这么问我,那我大概会回答你,人要有自己的生存原则,并且始终去坚持,只要能坚守住底线,那就算是不失本心。”
“那现在呢?答案变了吗?”
韩敏抿了抿嘴,肯定地点了点头,
“早就变了,因为我后来见过太多的人,然后,你猜一猜,在我接触过的人里面,最有原则的是哪些人?”
顾乡也开始思索起来,韩敏也不催,
许久,他才徐徐开口道:“首先,排除大多数人,尤其是穷人,穷人或许在某些事情上很有坚持,但我并不认为那是坚守原则。”
“为什么?”
“怎么说呢?我觉得,有时候人的失败,根本不需要什么大灾大难出手,无时无刻的踌躇不前,日日夜夜的三餐不继,无处不在的无力感就足以让人泥潭深陷了,接下来,就只剩下随波逐流了,所谓的坚持,不过是人需要张开口鼻去呼吸一样,是一种本能罢了,比如节俭,比如谨小慎微……”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那些生活得很好的富人就是有原则的人,他们当中的绝大部分,根本就知道自己的财富从何而来,他们或归根于运气,或归根于贵人提携,有时候甚至迷之自信地认为是完全靠个人努力,”
“所以我们才看到,大多数富人要么喜欢求神拜佛,花费大量钱财去还愿;要么就是感恩于某位贵人,自动将原本独立的自己摆到他人奴仆的地位;要么就是极度膨胀,表现得狂妄且无知。”
韩敏轻笑道:“正反话都让你说了,那我的问题你还答不答了?”
“当然要答,我觉得,那些能够历经艰难困苦,突破重重险阻,饱受种种非议,却依然坚持自我的人,或许就是最有原则的群体吧,遗憾的是,这类人似乎更多出现在上位者当中。”
顾乡最终还是给出了自己的答案,然后期待地看向韩敏。
韩敏认真打量身边的男人,总觉得对方身上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他的见识与能力,似乎和年龄太不匹配了,唉!要是他再大一点就好了!
一想到这,韩敏就觉得自己的脸上有些发热,低头掐了自己的手臂一下,暗骂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然后才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你的答案,就算是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