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在在回了燕都一趟,回来后就一直沉默不语。
穗安以为她还为苏大哥伤心,就没有多问。
这天晚上吃饭的时候,苏在在忽然掉了眼泪。
穗安对俩个懵掉的孩子说了声你们吃,然后拉着苏在在去了房间。
“在在,还为大哥伤心吗?”
苏在在摇头,“安安,我回了一趟家,我很失望。”
“怎么了?”
“燕都那些有头有脸的都在安排家眷出逃到国外,我爹也让我娘我大嫂他们走,还有二哥和二嫂,他来信让他们去国外做生意。”
穗安了然。
趋利避害的心人人都有,可现在……
“前线的士兵都在流血牺牲,他们却卷着细软逃走,这不寒了他们的心吗?”
确实,但也没办法。
苏在在说:“反正我不走,我要去前线做护士,我要跟他们共存亡。”
“在在”穗安想到白天的决定,有些开不了口了。
“怎么了?”苏在在看到她眼里的迟疑。
“我想要送走墨墨和柒柒。”
苏在在沉默了一瞬,她想起在家时跟母亲的争吵。
母亲说她生死无所谓,但她不希望自己的儿女有危险。
当时她还说妈妈自私,可能只有做了父母,才能懂她们的心思。
苏在在握住了她的手,“你走吧,好好照顾他们长大。”
穗安开始想要苏在在带着孩子走,但现在这样子,估计已经不行。
可她又不放心把孩子交给别人。
苏在在看出了她的想法,“安安,这次我必须留下,因为……他在战斗,我不能退。”
穗安知道她想要跟张怀风共进退,这乱世当中人人自危,这种生死与共的爱情就显得格外珍贵。
苏在在替她想办法,“安安,我二哥必定要离开的,让我二嫂带着俩个孩子,你看可行?”
的确,现在除了苏在在,苏二哥是她唯一能信任的人。
不过还没等她下决定,就来了人找她,阮夫人。
几年不见,她老了很多,鬓边已经有了白发,身上穿了一件暗蓝色旗袍,显得很朴素。
一见穗安,寒暄都没有,她抓着她的手,“赶紧收拾东西,我带你走。
穗安感觉到她的手冰凉,就像被一条蛇抓住,她下意识的挣脱开。
阮夫人有些生气,“我知道你对母亲有怨恨,但现在不是时候,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孩子想想呀。”
穗安看着她,有些不解,“你走,那顾先生呢?”
“他当然要留下。”
“你不是很爱他吗?为什么不能跟他同生共死?”
她可以为了他蛰伏十几年,甚至委身他人,可为什么在大难来时就各自飞?
阮夫人显然看透了她的鄙视,“安安,顾先生在我心里是信仰,为了他我可以付出一切。可……那是我们不在一起的情况下,等真的有一天我们日夜相伴,对于他这种男人来说,我根本不可能是唯一,甚至只是他生命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这几年我才发现,如果我把他当君主做这一切,然后得到相应的奖赏就一点问题没有,但付出一切的后果只是给我莫须有的爱情,就显得单薄可笑。”
穗安讽刺的笑了笑,没说话。
阮夫人并不介意,“我的前半生是为了他活着,后半生我得为你活。”
穗安嘴角的讽刺更深。
阮夫人继续游说她,“安安,现在很多达官贵人的家眷都出国,但你以为国外就安全了吗?我们出去,个个都是有钱人,还都是妇孺老人,难免不给人觊觎。而我不一样,我们去米国,那里我有很多厉害的朋友,保证安全。”
穗安看了她好一会儿,点了头,“好,我听您的,三天后就走。”
阮夫人很高兴,以为到了生死关头,穗安终于软和下来。
她拍着穗安的手,“你放心,母亲一定护你周全。”
穗安淡淡一笑,“好。”
晚上,穗安把俩个孩子叫到了身边。
墨墨似有所感,“妈妈,你是想要带我们出国吗?”
“是你们自己去,我不走。”
“我不要离开妈妈。”柒柒扑到穗安怀里哭起来。
穗安给她哭得心都碎了,她咬咬唇,狠下了心肠。
“柒柒,你别哭,好好听妈妈说。”
柒柒擦擦眼泪,“妈妈……”
“妈妈要去帮助爸爸,等仗打完了,我再跟爸爸一起去找你。”
柒柒拼命摇头,“我不要,我也要去找爸爸。”
穗安知道,要说服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离开妈妈,这太残忍也太难了。
她索性不跟她说,只是对墨墨说:“我把你们托付给苏二叔叔和鹿婶婶,还有丁香以及青和会的几个叔叔陪着你们,墨墨,妈妈把妹妹拜托给你了。”
墨墨也不想走,但想到了穗安说的那些话……
他思忖良久,“妈妈,您要保重,我和妹妹都需要您。”
穗安把孩子一边一个抱在怀里,“柒柒,墨墨,你们都是妈妈的宝贝,妈妈爱你们甚过爱自己的性命,但现在我们的国家遭遇到了危难,需要爸爸那样的军人,也需要妈妈这样的大夫,你们小朋友去到安全的地方,好好读书,等着妈妈,行吗?”
柒柒自己还哭着,却乖乖的给她擦眼泪,“妈妈,那你一定要找到爸爸让他保护你。”
穗安点点头,“好。那你也要保护好哥哥,听丁香阿姨的话,嗯?”
“嗯。”柒柒虽然答应着,但还是瘪了小嘴儿。
这一夜,穗安哄了一晚上。
第二天,她就忙着离开的事宜,霍櫂给她留下一笔钱,司枭也给墨墨留下一笔,都是巨款。
穗安想了想,钱太多对孩子来说反而不安全,墨墨那笔没动,霍櫂的她让人帮着买了药品。
然后她把自己仅剩的积蓄交给了鹿斑斑一部分,让墨墨自己带着一部分。
苏家,苏二也在忙碌。
他在国内很多生意,不可能一走了之,要先把鹿斑斑和孩子送出去安顿好了再回来。
等到离开的那一天,在阮夫人的飞机前,她看到这么多人不由惊讶。
穗安道:“我就不走了,劳烦您带他们一起走,孩子我已经托付给苏家,请您多关照一些。”
阮夫人很无语,甚至有些生气,“再多的人都不要紧,但你必须跟我走。”
“我不能走。”
“来人,请大小姐上飞机。”
“谁敢!”穗安身后,是一排青和会的手下,都拿着D式枪械,虎视眈眈。
阮夫人气的脸上肌肉颤抖,“安安,母亲是为了你好,你留下是要送死吗?”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母亲,您还记得当初教我学医时说的话吗?”
阮夫人一时语塞。
半晌,她才道:“大夫是该救死扶伤,可现在的情况……不缺你一个。”
“如果人人这样想,那战场上还有大夫吗?母亲,如果您还对我有一丝舐犊之情,请帮我看顾俩个孩子。穗安在这里,跟您拜别了。”
说着,她跪下,给阮夫人磕了一个头。
阮夫人长叹一声。
她这辈子造孽太多,希望不要让女儿替她承受。
她挥挥手,“都上飞机。”
穗安松了一口气。
看着越飞越高的飞机,苏在在挽住了她的手臂,“穗安,我们去前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