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櫂见过很多血。
敌人的血,战友的血,自己的血。
他也见过穗安的血,她经常受伤,不是腿就是手,但其实那些伤口在他看来都是微不足道的。
不过是女孩子,总要娇气些。
可现在,穗安身上的蓝色裙子已经染的鲜红,身下垫的被子也红透了。
他很会计算出血量,这些,大概是断了腿和手臂,肚子破了洞加起来的。
她那么娇气,手破了都要皱眉半天,流这么多血,怎么不喊疼?
他哆嗦着手,想要去摸摸她的脸。
还没碰到,就被苏在在重重打了一下,“别碰她!都是你,找来的庸医要害死人了!”
连如湘握着银针也傻了眼,为什么会忽然大出血,他放的药不至于。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顾玖,他扑过来就要抱穗安。
霍櫂把人拦住,“你要做什么?”
“送穗安去医院。”
“用不着你。”
顾玖没跟他抢,毕竟穗安跟他还没离婚,不能传出什么不好的名声去。
这时,井叔端着药进来了。
“少帅,先让少奶奶喝了药吧,她这种情况要是贸然挪动,恐怕会更厉害。”
霍櫂看了眼他手里的药,不耐烦的摆摆手,“我不信你们这些庸医。”
这时,他的手被人碰了一下。
他低头,看到穗安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
穗安气息虚弱,“井叔,喝药。”
苏在在赶紧扶着她,把药从井叔手里接过来。
“我来。”
霍櫂在床边坐下,从后面揽着她的身体,另一只手把药喂到她嘴里。“
穗安很配合,一连喝了好几口。
连如湘却皱起眉头。
这么个流血法倒是清醒了,那为什么他给下针的时候她不醒?
他刚要上前说话,忽然肩膀被重重一压--
他一回头,眯起的桃花眼跟钉子一样楔入到身体里。
他只觉得腿肚子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
如果说霍櫂是虎,那么顾玖就是蛇。
虎有伤人意,人是能看出来的,但蛇总是潜伏在草丛树林里,等你发现,已经被狠狠咬上了一口。
他正要想法脱身,顾玖却出手如电,掐住了他的喉管。
“连大夫,我劝你还是老实点。”
连如湘脸色巨变,他,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
一碗药很快就喝光了,穗安因为这么个小小的动作,却出了一身虚汗,整个人软绵绵的,还发冷。
霍櫂把她给放着躺下,先看了看她身下,又给盖上被子。
他还是不放心,让人去教会医院把妇产科的医生给弄来。
这厢刚吩咐完,就看到了连如湘。
他一个哆嗦,不得不承认,被蛇和老虎哪个盯上都不好受。
不过,他决定豁出去赌一赌。
扑通一声,他跪在了地上。
“少帅,您听我解释,这都是他们自导自演,这一屋子的人糊弄您一个,阮穗安根本没怀孕,她弄的假血在忽悠您。”
话还没说完,霍櫂一脚就踹在他心口。
这一脚,直接把他踹的吐血,可霍櫂还不解气,揪起来把头就往桌角上撞。
砰的一声,头破血流。
霍櫂一脚踩在他心口。
连如湘也硬气,这样了还呼喊,“少帅,我是为了您好,这一屋子人可就把您当傻子呀。”
说着,他看向顾玖的方向,要把他拉下水,“这个人一定是阮穗安的姘头,他们在做戏。”
顾玖勾起唇角,他手里一直把玩着那个香炉,此时忽然打开,摁住连如湘的头,把香灰全倒进去。
他跟有技巧的扣住了对方的下巴,半炉香灰,有一大半被连如湘吞下去。
在他松开后,男人忙用手去抠,拼命呕吐,还从身上摸解毒丸。
霍櫂一把抢过去,“这是什么?”
“解解毒的。”
霍櫂把药丸扔给井叔,“看一下。”
顾玖踢了一脚连如湘,“给你吃点香灰,你吃什么解毒丸?莫非你知道这里面有毒?”
连如湘当然否认,“香灰也有毒性的。”
霍櫂眯起眼睛,他能看得出来顾玖确实是针对“神医”,可到底是为什么?
这时候,井叔说:“是解毒丸,解的毒跟少奶奶体内中的毒是一样。”
霍櫂眸色一寒:“兰顾!”
连如湘大喊冤枉,“少帅,您明察呀,难道您真看不出来吗?这满屋子就我们俩个是外人,从我们走进来就被人算计。”
顾玖手里还拿着香炉,“真是巧言令色,明明你让穗安血崩……说,为什么害她?”
这时候,苏在在忽然喊起来,“穗安好像不流血了。”
霍櫂这才松开连如湘,吩咐人先把他带下去,严加看管起来。
然后,才走到床边。
果然,她身下换上的新布没有染红。
霍櫂看向井叔,井叔忙再给穗安把脉,先是眉头松开,然后又紧紧皱起来。
“怎么了?”
“少奶奶她……孩子没了。”说到最后,井叔的声音低不可闻。
霍櫂早就料定了这个结果,流这么多血,孩子能保住才怪。
可在井叔说出的那一瞬,他的心脏还是一直往下沉。
明明开始没想要,明明也没期待过,可这一刻,心就像被挖空了一块。
这时,穗安掀开眼皮,幽幽的问了一声,“没了?”
“少奶奶,您别伤心。”
“对,命保住才要紧,孩子还会有的。”
穗安沉默了下,忽然发出短促的笑声,然后闭上眼睛,没再说话。
井叔忙说:“看来药是管用的,我再去给您熬一副。”
说着就退了下去。
苏在在赶霍櫂走,“你也出去吧,我给安安换换衣服。”
霍櫂站起来,但没有走。
就在苏在在以为他不会走的时候,他站起身看着床上憔悴的小女人。
本想跟她安说点什么,但唇蠕动两下,他最终什么都没说。
等房门关上,苏在在又低低的哭泣起来。
“安安,你吓死我了,我就不该陪着你演这场戏。不,你这不是演戏,你这是想要你自己的命!”
穗安缓缓的睁开眼睛,苍白到透明的脸上带着一种神秘的笑意,很美丽,也让人莫名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