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前辈，道之名与实，究竟那个更重要？”
“名供人敬仰，实供己而用，我私以为名实两求，都有用。”
“但若是这两者，没有孰轻孰重，那为何有无数人追名不追实？”
“此乃众生之相也，身为人者，必然如此。”
“轮章，今日茶水之事，你有按照吩咐做好吗？”
“有的。”
“嗯，先行退下，若是还有其他疑问，等到几个时辰之后再问吧。”
看着面前的年迈着缓缓离去，白章整个人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倒在大厅的中央。
“这不是什么都没说吗？”
白章被张破门引荐到这白云观中，有了一个轮字辈的称呼，取他本名，就叫轮章，最初的时候，他是满怀着求学之心前来讨教的，可这个叫做轮事的老头，每一次都对他的问题含糊其辞，白章虽然想要反驳，对方的话语中又没有什么毛病，这要是到以前古代，轮事绝对是儒家的著名代表。
这老头，把折中和模糊玩到了极致。
白章知道，他并不是没有能耐，只是习惯了这样说话，对晚辈的诚恳请教，也并不当做一回事。
在这里待了一个礼拜左右，白章也算是和各式各样的前辈道长们打过交道，也参与过论道的集会，大多都是针对之前那些已经提出过的问题进行讨论，像轮事这等，将糊弄之术研究到如此透彻的，没有第二个。
从师兄那边，白章也得知，轮事也是白云观里很出名的一位前辈了，但其手下，从未出过一个像样的弟子，说是轮事，实际上是轮懒，每天除了喝茶就是冥想和睡觉，有人问问题，便煞有其事的糊弄一番，然后继续喝茶冥想，摊上这么个师父，白章不由得对自己的未来有些担忧。
“早知道这样，我不如当初留在破门身边，至少还有不少事情干，现在每天都窝在这一方院子里，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白章叹了口气，坐起身来，走出大殿，看着外面的师兄们打扫积雪，一时间有些茫然。
“问道问道，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最初是为了回应师父的期待，到了后来，我又是为了什么，在这条路上一直坚持下去的呢？”
白章看着那颗因为寒冬而掉光叶子的垂柳，它大概有几层楼高，很大了，那些打扫院子的师兄们，在它的垂条下，显得有些渺小。
“轮章，你怎么在这里发呆？今天的功课做完了吗？”
脸上笑嘻嘻的中年男子从一侧走过来，拍了拍白章的肩膀。
“啊，轮天师叔，今日的功课已经做完了......”
白章察觉到轮天的视线，心中一动。
“但是我要攒善缘，还得帮师兄们干活。”
“真不愧是我白云观弟子，就是有觉悟！”
轮天很喜欢和白章这种看得懂眼色行事的人说话，再一次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过这一次嘛，我可不是在暗示你，现在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愿闻其详。”
“我听说，你最近在道的名实上有了疑问？”
“是的。”
“如果你想知道答案的话，就跟我来吧，再过半个小时，大师兄就要举办座谈了，这一次是我偷偷请你来的，普通的外门子弟可没有这个待遇，你要好好珍惜，做好问问题的准备。”
白章一愣，随即露出感动的神色：
“多谢轮天师叔！”
“唉，见外见外，谢我干什么，真要谢谢的话，就谢谢你那个好朋友吧。”
轮天仿佛是回忆起了什么一样，目光之中突然多了一丝深邃。
“毕竟当初他之所言，真是有意思极了，我们可非常希望，你也能说出那番掷地有声的发言呢。”
白章笑了笑，摆了摆手。
“晚辈很清楚自己几斤几两，破门是难得一遇的奇人，要想达到他的境界未免太难，晚辈只能选择做好自己。”
轮天满意的点点头，对白章的话语十分认可。
“最初他推荐你的时候，我们还是非常诧异的，说句实在话，当初还真的以为那小子是想推脱，所以才找了你当替罪羊，但是这几日相处，我大概是明白了他推荐你的真正理由。”
“一颗玲珑心，一念道永存，你小子，眼神里有着那些普通弟子没有的东西，我们管这种玩意，叫执念吧。”
“不管你是为了什么去进修，去学习，我相信早晚有一天，你一定会实现自己的目标。”
白章没想到轮天对自己的评价居然如此之高，一时间真的有些感动，嘴唇颤抖，但是没有说出几句话来。
“走吧。”
在轮天的带领下，白章逐渐穿过被积雪覆盖的走道，在周围那些同辈们好奇的目光下，走进白云观的正殿之中。
牌匾之上两个大字，显得非常显眼。
“青雲”
虽然此时此刻还没到座谈的点，但是在场的人已经有不少了，轮天的到来让不少道长都露出笑容，但很快，怀疑和不解便出现在他们的脸上，那自然是因为白章的存在。
“这都是之前没机会见到的前辈啊。”
之前也有座谈，但没有这么大的阵仗，白章显得有些拘谨，虽然其他同辈对他的态度很好，但是在这些前辈看来，白章终究是个外人，能和轮天一块进入如此重要的场合，实在是让他们非常不能理解。
紧张之余，白章突然注意到了在角落之中坐着的师父。
轮事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他闭着眼睛，身披棉袄，周围人的议论好似和他无关。
白章在轮天的指挥下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众人最初的目光也随着道观为首之人的到来而转移，此时此刻，白章也怀着激动而紧张的心情看向那名老者，看着他缓步走到高台之上，坐于蒲团，眉宇之间，仙风道骨。
“大师兄每次座谈都是这副模样。”
坐于蒲团之上的那位，正是轮天的大师兄，也是之前以上仙之名称呼张破门的那个老者。
轮缘。
此刻，他的目光环视四周，表情淡然。
众人跃跃欲试，心中都有着和这位道观之中最清慧者论道的想法，但他们注意到，轮缘的目光，最终落到了一个年轻人的身上。
坐在角落中的轮事猛地睁开眼睛，眼中冒出奇异的光芒。
上面的声音嘹亮宽广，传入白章的耳朵，让他浑身一颤。
“白章，名实之问，你可想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