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用下来，小允子和朱贵妃有些醉醺醺的，被丹鹊和画眉扶去歇息。
朱探月对酒浇愁了一回，撑不住回房睡了。
玉容独自伫立在昭阳殿门口，微风拂过长袖鼓起，鬓边的碎发随风扬起，她有些茫然。
这辈子难道真的就这样了？
和小允子的交集就仅限于赏赐宴席，在人群中看他君临天下吗？
自己今后就真的是朱惜月了吗？
百感交集间，玉容叹了口气回房歇息。
片刻后，只听李成声音响起：“皇上、贵妃有赏。”
小允子赐了每人一对玉如意，朱贵妃赐了玉璧。
朱探月醉酒睡了，秋雁闻声出来领赏。
玉容亲自出殿接了赐礼：“请李总管屋里说话。”
李成：四姑娘要干什么？
李成惶恐进了内殿，只听玉容道：“梁松下去泡茶准备点心，馨儿出去守着，我和总管随意聊聊。”
李成：单独聊？
只剩两人了，玉容眼神复杂看着李成。
自己和小允子是平行线，但李成是前世的义兄，这世自己依旧想认为兄长，也算是和小允子为数不多的羁绊。
李成不敢抬头：“请四姑娘指点。”
“哥。”玉容情不自禁叫出声。
李成噗通跪在地上.
早听说四姑娘在后宫爱认姐姐妹妹，没想到这么荤素不忌.
其他好歹是身份尊贵的娘娘们，可是自己只是个奴才。
若真认了这妹妹，自己岂不是和贵妃、贤妃、荣妃是兄妹了？
和朱成熙并肩？
太后的干侄子？
死都不敢。
“四姑娘饶了奴才。”李成苦着脸道，“奴才不敢当姑娘一声哥哥，姑娘的哥哥是侯府世子。”
前世玉容是卑微的宫女，李成认了妹子也无妨。可今日面前是相府姑娘，李成不敢是自然的。
玉容笑笑，还是得八卦加玄学出马。
“我虽然贵为相府姑娘，但我曾经做过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你是我的亲哥哥。”
李成：哄咱家呢。
梦里我还曾经是皇帝呢。
见李成不信，玉容含泪道：“我家虽然出身贫寒，但哥哥才高八斗，雄心壮志进京赶考却被裴相国科考连累。哥哥为了家人的安全，十余年不敢和家人联系。”
前世李成醉酒，将自己身世全盘向玉容说过。
李成大惊，心跳不止：“你怎么知道此事的？太后说的？”
莫非身份泄露？
玉容接着道：“梦里我叫李二丫，我哥哥叫李学栋，家住冀州李家村山脚。”
李学栋三字一出，李成大惊失色。
“什么？”
“哥哥，我是二丫呀。”玉容来到李成跟前道：“哥哥离开后，七年内父亲母亲都得病没了，大姐嫁人没了音讯，我最后也得了瘟疫死了。”
前世太后死后，李成才敢恢复身份寻亲，谁料家人都没了，留下深深的遗憾。
这世，玉容打算弥补这个遗憾。
李成还是不信，追问道：“妹妹日日给我打扫书房，我书房上面放的是什么书？”
玉容苦笑：“咱们家哪里有书房，家里的破茅屋还是我和哥哥修补的，当年哥哥纸笔都少，在河滩上用沙子写字。”
李成颤抖问道：“妹妹爱吃什么？”
“我爱吃甜食，哥哥最爱白斩鸡。”玉容含泪微笑，“当年邻居做白喜事，哥哥自己吃了不够，还给我偷了几块。”
李成当即哭出来：“妹子……”
若仅仅身份泄露，又岂能知道这么多细节。
“怪不得妹子第一次见到我，便眼含热泪，怪不得妹子看我眼神总觉得不对，怪不得妹子方才给我留白斩鸡，知道我醉酒，原来是我的亲妹子……”
从前的许多疑惑，此刻统统成了佐证。
李成和玉容抱头痛哭。
良久，李成问道：“妹子，你这是死后附身在了四姑娘身上吗？”
玉容道：“似梦非梦但又异常真实。我连哥哥入宫为太妃所救，太妃至今未死毁容在冷宫，皇上满腹才华却忌惮太后不得不蛰伏，这些都在梦中。”
啊……
李成听到这许多隐私，再无一丝怀疑，抱着玉容再次痛哭：“果然是妹妹。”
李成问道：“父亲母亲死了？是什么病？”
“肺病久咳虚弱而死。”玉容道，“临死的时候爹娘都很安详，说哥哥必定有一日能光宗耀祖回来。”
李成拭泪道：“上天不负我，终于找到自己的亲人。”
玉容：总算认了哥哥。
我会像二丫一样对你的。
李成叮嘱：“皇上和朱府关系复杂诡谲，你是朱府姑娘，只怕日后也不得善终……不过有哥哥在，必定保你平安就是了。”
玉容试探道：“我还梦见自己是皇帝嫔妃。”
李成：啊……
若是真的，皇帝岂不是自己妹夫？但是妹子本尊的亲姐姐还是贵妃呢。
这关系有点乱。
李成慎重道：“妹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后宫嫔妃不做也罢，你可知道这两月皇上很少见嫔妃，更不曾召幸嫔妃。”
玉容心里一跳道：“可是我见皇帝陪大姐姐晚膳，相敬如宾。”
李成低声道：“晚膳若不是妹子从中调节气氛，皇上和贵妃也就是相敬如宾了。”
玉容道：“皇上为何不召幸嫔妃？”
不举还是头疼？
亦或是……
玉容心存侥幸，是否小允子记得前世的事，为了自己独善其身？
李成奇道：“你连皇上曲意蛰伏，太妃未死在冷宫这些都梦见了，却没有梦见皇上为何不宠幸嫔妃？”
玉容：没有。
“皇上确实不举。”李成道，“一个多月未曾召幸嫔妃。”
李成是贴身太监，他说不举必定是不举。
玉容不甘心，问道：“皇上可有头疼的毛病？”
“没有，为何妹子问起这个？”李成满是惊讶。
玉容笑笑道：“梦里见皇上常揉太阳穴，以为他头疼，故而问问，也是担心哥哥伴君如伴虎。”
“皇上对我很好，妹子放心。”李成嘱咐道，“咱们之间关系不宜宣扬，对外还称四姑娘和李总管便是，免得惹来祸患。”
玉容点头。
“妹妹若有事，只管去宫外东坝头二条胡同找我，那是我的私宅，皇上偶尔出宫也会在此歇息。”
玉容点头：“我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