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不见小允子,见他召见,玉容换了身新鲜衣裳来到御书房,只见小允子脸色铁青,坐在龙椅上,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怒气。
李成努努嘴,示意玉容小心。
玉容笑问道:“好好的,谁惹你生气了?”
“你和朱成熙谈笑风生,还顾得上我生气?”小允子火气止不住往外冒,“两人坐得这么近,茶水点心你一口我一口的,你不是生病了吗?”
玉容心中火起。
晾了我三日,一见面就发无名火,皇上了不起吗?
“我和朱公子是朋友,我生病他来探望,有什么不妥当吗?”
“朋友!”小允子将玉如意一摔,“男女授受不亲,他是堂堂男子,你是宫中女官,你们在一起就是不行。”
玉如意摔破一角。
“聊天也聊了,探望也探望了,若是皇上不满只管降罪,要打要杀的我也不怕。”玉容气道,“反正后宫嫔妃三千,皇上早看我不顺眼了。”
小允子气得发抖:“我就知道,你看上了朱家富贵,想当独一无二的朱少夫人。”
玉容一脚踢翻锦凳:“你是皇帝你能嫔妃三千,今日这个妃明日这个嫔,我和别的男子说句话就不行吗?”
李成吓得进来,拉住玉容跪下。
“姑奶奶,你少说几句吧。”
玉容气得心里火烧火燎:妈的,吵架没有发挥好。
李成又跪下:“皇上,顾尚书口不择言,又在生病中,请皇上恕罪。”
小允子见玉容消瘦了不少,又见她眼眶含泪,不由得心中生出几分怜惜。
此刻,外头云裳禀告:“皇上,昭容娘娘生病了。”
小允子本有几分不耐烦,突见玉容生气的表情,不由得口是心非,抬脚便跟云裳走:“正巧,朕打算去瞧昭容。”
玉容更气了。
李成低声劝道:“我的好妹子,亲妹子,对面是皇上啊,你好歹收着些脾气。”
玉容一巴掌拍在桌上:“气死我了。”
李成道:“妹子,皇上从不生气,这回是心急了才生气的,你莫要当真。回头陪个笑脸便是了。”
赔笑。
我赔个大头鬼哦。
李成还要伺候皇帝,忙不迭小跑去了延春宫。
正在玉容生气,用力擦着御书房的书案时,延春宫太监过来传旨:“昭容娘娘病中想看游记,皇上着顾尚书即刻送书去延春宫。”
玉容铁青着脸,挑选了几本游记前往延春宫。
正是紫藤盛开的季节,透过娇艳的花儿,只见顺昭容躺在美人榻上,身上一件松绿色外衣虚虚披着,与花儿相映成趣,小允子坐在旁边。
“皇上来看臣妾,臣妾愧不敢当。”
顺昭容弱不禁风时别有风韵,轻柔顺从似藤萝花儿。
小允子道:“昭容放宽心,好好养病。”
顺昭容抽泣起来:“看到紫藤花开时节又到了,让臣妾想起从前失去的孩儿,臣妾好生难过。”
从前安嫔和顺嫔同时有孕,顺嫔落胎后伤了身子,再也没怀了。
小允子唏嘘道:“好几年了,你还未释怀吗?”
“没能诞育和皇上的孩儿,臣妾万分自责。每每想起来,心中悔恨不已。”顺昭容取帕子拭泪。
小允子见她哭得伤心,吩咐云裳:“打水来伺候昭容梳洗。”
顺昭容顺势倚靠在小允子怀中,低低抽泣。
玉容酸溜溜拿了书匣子进去:“昭容娘娘要的书,微臣取了来。”
小允子见玉容进来,抱着顺昭容的手微微一顿。
顺昭容抱得更紧了:“多谢皇上体恤。”
玉容将书下,面上装作淡漠:“皇上若无事,微臣告辞。”
见玉容不在乎的样子,小允子心头怒火又起,口不择言道:“既然来了,尚书不必急着离开,替昭容拧帕子梳洗吧。”
替顺昭容梳洗?
玉容愣愣,然后凄然笑道:“好。”
几乎没了魂魄,玉容洗了帕子,递给顺昭容。
顺昭容噙着微笑接过帕子:“岂能让尚书伺候本宫?”
“顾尚书本就是宫女,怎么就不能伺候主子。”小允子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玉容垂首侍立,看着地下不说话。
顺昭容坐起来,倚靠在小允子怀里道:“顾尚书,本宫想用桂花绿豆糕。”
小允子本想阻止,可见顺昭容梨花带雨,想起她失去的孩儿,不由得心里一软。
玉容端过桂花绿豆糕:“娘娘请用。”
伺候了一通顺昭容,玉容跪下道:“皇上和娘娘说话,微臣不宜近身伺候,微臣告退。”
顺昭容小鸟依人:“怪道皇上看中尚书,果然贴心。”
玉容起身,头也不回离开。
小允子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叫住玉容,只看了一眼李成。
李成会意,悄悄退出殿跟着玉容。
顺昭容轻笑靠近小允子道:“尚书真是有些恃宠而骄呢。”
小允子心神不宁嗯了一声。
紫藤花虽然明艳,落在玉容眼里是一片片的聒噪,她深一脚浅一脚离开延春宫。
李成担忧地跟着玉容:“妹子,皇上在气头上。”
“陪我喝酒。”玉容抓着李成道,“我们一醉方休,如何?”
李成道:“老奴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玉容仰头笑道,“阮妈妈给了我好几葫芦美酒,咱们一醉方休。”
李成生恐玉容出事,跟着到了安宁宫。
玉容扔了一葫给李成,自己取了一葫酒打开。
李成勉为其难:“皇上身边的近侍不许饮酒,我的酒量也极差,我陪妹子浅浅喝几口,妹子也别多喝……”
“干杯。”玉容一口气灌了半葫芦。
李成:……
“妹子,皇上今日心情不好,你别往心里去。”
“咱们喝酒,不说别人的事。”玉容又喝了小半葫芦,对李成道,“你也喝。”
李成蹙眉喝了两口,只觉得一股火线直接串上来,连连咳嗽。
玉容笑起来:“我记起来了,你不擅饮酒,先帝从前赐你三杯美酒,你喝完便倒下了。”
李成笑道:“这种丑事妹子都知道?”
“我喝半葫芦,你喝一口,这总可以了。”玉容又喝了半葫芦。
李成无奈,也只能陪了一口。
玉容有些上头,醉醺醺问:“哥,我看你也是有志向的有学识有心性的,怎么就入宫当了太监?”
“别提了。”
李成闷头喝了一口酒,“当年我李学栋也是读书人,也曾进京赶考,谁料遇上科场舞弊案,李某不过说了几句公道话,就被连带除了功名。”
玉容摇摇头,不太明白。
除了功名就自宫?
投笔从监?
李成闷头喝了一口酒:“太后扶持朱相国上位后,排除异己,将所有裴相国的人一扫而空,有的甚至抄家灭族,祸及家人。为了避祸我主动入宫当了太监。”
玉容喝了一口酒。
皇上身边的大太监,难道太后不查?
李成举头又是一口酒:“我的身份被钟妃知道后,她帮我改头换面躲过内务府审查,于是我忠心耿耿伺候皇上……
可怜我的小妹妹,必定以为我死了,唉……我也不敢找她。”
怪不得。
玉容举杯:“干了。”
“妹妹二丫和我感情很好,我们一起搭茅屋,一起去河滩写字,一起去邻居家吃白斩鸡,好怀念当初的日子呀。”
几葫芦酒下去后,玉容的脸儿红如晚霞,言语也颠三倒四起来。
“李成啊,早知道啊,我还不如和你当对食呢。”
李成吓得一抖,半葫芦酒下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