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两人出了帐篷,玉容捧着帕子和念珠紧随其后。
帐篷外监视的士兵无可奈何停下脚步。
曾荇性烈如火,若发现有人跟踪,必定会斩其首,士兵只能匆忙禀告朱相国。
无人高远处,曾老夫人道:“荇儿啊,这回咱们全家能团聚,完全是因为顾玉容说情。”
曾荇目光一凝:“母亲真是来当说客的?”
玉容:咋地,你莫非要大义灭亲。
“你跟随朱以时的理由是什么?”曾老夫人如同幼时询问课业一般。
曾荇老老实实回答:“朱相国拿到了太后懿旨,太后说皇帝不孝,她被控制了,让儿子解救她。”
曾老夫人循循:“若是皇帝控制了太后,太后懿旨从何而来呢?”
“听说是相国夫人进宫探望,冒死带出的。”
“皇上为何要控制太后,你可曾问清楚?”曾老夫人声音没有起伏。
曾荇道:“儿子打听过了,是因为皇帝宠幸宫女,和太后发生矛盾,宫女给太后下毒。”
曾老夫人最后问道:“难道你打算弑君?”
曾荇忙跪下:“弑君大逆不道,儿子不敢,只是想规劝皇上杀奸妃,孝太后,勤国政。”
风儿吹过,山坡上野花满地。
十月初的傍晚,已经升起点点繁星,和山下营寨的灯火呼应。
攻城声还在继续,零星的鸣金和战马的嘶嚎,让傍晚多了几分肃杀,
身后的玉容清凌凌道:“弑君为大逆不道,那么谋杀先帝是什么罪行?”
曾荇转头怒道:“这丫鬟胡说什么?”
“我就是曾将军说的奸妃,顾玉容。”玉容笑道,“曾将军安好。”
曾荇拔剑:“你就是奸妃?”
“若你敢动玉容,从老身的尸首上踏过去。”曾老夫人拐杖拦在玉容前头,“她救了曾府上下一百七十余人。”
“从前母亲教导过儿子,小恩小惠,比起国家大义不值一提。”曾荇剑锋指着玉容,“我先斩杀你,再救出太后。”
玉容道:“先帝旨意,曾荇接旨。”
曾荇愣道:“先帝旨意?”
那边是太后懿旨,这边又出了一个先帝旨意,曾荇怒道:“妖女胆敢矫诏?”
玉容道:“我救了曾府上下一百七十人,换将军三柱香时间,如何?”
曾荇放下剑:“若想蛊惑本将,我劝你收了这份心思。”
玉容拿出诏书道:“将军请看。”
曾荇将信将疑接过诏书,看了一眼之后神色大变,跪下落泪:“曾荇接旨。”
玉容有点凌乱:不是,大哥……
我还准备跟你普及太后杀皇子,杀钟妃的故事,你怎么问都不问就跪了。
说好的三柱香呢?
这三个呼吸都没有啊!
曾老夫人看不下去了,忍不住骂儿子。
“四十多岁人了,还是毛毛躁躁的,你确定这是先帝遗诏?”
说完这一句,曾老夫人歉意道,“玉容,我并不是怀疑你,只是教导儿子。”
玉容:我也很想教导他。
曾荇颤抖着双手:“先帝的字迹做不得假。还有这个……”
曾荇指着最后几笔,似乎是草书,又似乎是图案。
玉容道:“这是什么?”
像个道家符咒。
“当年我们几个兄弟和先帝在树林和敌军遭遇,为防止走散,先帝约定以此为记号。这个记号,只有几个老兄弟知道,就连太后都不知道。”
故而,诏书是真的。
“皇后害皇子,谋杀朕,天下得而诛之。”曾荇哭道,“先皇字迹潦草凌乱,可见当日被逼到了什么程度。”
曾老夫人惊道:“这么说……先帝当年驾崩是被太后……”
曾荇稍稍平静了些,擦泪:“先帝突然驾崩,我只当是人有旦夕祸福,没想到居然是太后弑君……”
玉容简单说了几句钟妃被毁容囚禁,众皇子被害之事。
曾荇愤然道:“曾某这就带着兄弟,平乱贼,剿太后。”
玉容道:“皇上圣旨,若是曾将军弃暗投明,不仅无罪而且有功。”
曾荇越发无地自容:“皇上圣明,曾荇汗颜。”
曾老夫人叹息道:“这都是玉容为咱们争取的,若不是玉容,咱们母子哪里还能见面,更别提立功了。”
曾荇感激道:“立功不立功的,儿子并不放在心上,只是蒙在鼓里被反贼利用,让人无法忍受。顾尚书,请受曾某一拜。”
玉容忙还礼。
曾老夫人问儿子:“你打算怎么办?回去直接带兵反戈吗?”
曾荇道:“太后弑君,朱以时这贼子必定是帮凶。儿子先绑了他。”
远处夜幕下,朱以时带了一队士兵策马而来,看火把,零零总总有好几百人。
曾荇拔刀怒道:“狗贼来得正好。”
玉容:……正好啥呀,对方好几百人。
曾老夫人忙道:“他们人多,你不许冒险。玉容还在这里呢。”
曾荇收刀:“少不得再和这狗贼周旋片刻。”
玉容收了遗诏,退后半步在曾老夫人身后。
朱以时下马,戒备道:“战场瞬息万变,曾将军为何离开?”
曾荇笑道:“末将多年习惯,饭后陪老母散心片刻,战场如今僵持,有何副将几人在,不会出差错。”
朱以时笑道:“曾将军真乃孝子。”
曾老夫人拄着拐杖道:“既然有国事当然要以国事为重,咱们回吧。”
“老夫人贤明。”
朱相国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玉容跟在老夫人身后,朱相国突然道:“这个丫鬟有些眼熟,你站住。”
玉容心中咯噔一下。
自己和朱以时曾在紫宸殿门口擦身而过,见过一面而已。
难道这老东西过目不忘?
“奴婢见过相国。”玉容装出害怕的样子。
朱以时打量玉容:“老夫人的丫鬟长得委实不错。”
这种姿色,是伺候人的丫鬟?
“最近新买的,见她会唱小曲便留在身边。”曾老夫人笑道,“若是相国看上了,便送给相国。”
朱以时道:“伸手给我瞧瞧。”
玉容顺从地伸手。
朱以时见玉容手上有薄茧,还有几处伤痕,嗯了一声道:“倒是干活的。”
茧子做不得假,看来真是干活的丫鬟。
玉容:花房里头挑了一阵子土,嫁接牡丹刮了手,谁料因祸得福。
曾荇哼道:“丫鬟不干活,还能干什么?”
玉容:直男。
“方才从城里射下一封书信,里头说顾玉容混进了府上丫鬟中间,想要策反将军。”朱以时看着三人的表情。
玉容:妈的,出了内奸。
曾老夫人面色平静:“曾府不会容纳奸妃。”
曾荇面色平静:“末将岂能被奸妃一席话打动。”
玉容:……演技真不错。
朱以时道:“那么,劳烦老夫人将府上丫鬟全叫来,咱们一一辨认。”
曾荇道:“大敌当前,还辨认什么,直接将所有丫鬟全部杀了便是。”
玉容:……影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