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西山的路上，很像当年郊游的感觉，太后带着皇帝和玉容坐在宽敞的轿子里，曾荇带刀护卫。
玉容早命内务府用竹子做成签，又亲手腌制了肉片和蘑菇青菜等，在轿子里头烤着吃。
欢声笑语不时传来：“太后，皇上偷吃了肉。”
“哎呀，皇上你不会烤别添乱，都烤焦了呀。”
“这串最好的，留给太后。”
瞧着冒烟的銮驾，曾荇心惊胆战。
玉容探头出来：“曾将军，这些给你的。”
一大把蘑菇青菜在手里，曾荇唇角微笑起来：“多谢姑娘。”
玉容道：“将军曾经追随先帝和太后征战，小女很敬佩。”
曾荇拱手道：“姑娘曾在宫中只身对付歹人，曾荇更加佩服。”
商业互吹。
玉容笑道：“听说曾姑娘也颇有将门风采，改日我定要上门拜会。”
这可是自己找的未来嫂嫂。
曾荇道：“姑娘若去，曾府蓬荜生辉。”
到了西山安顿好后，太后捶了捶腰笑道，“从前骑马都觉得没什么。如今老了，坐着轿子都觉得腰疼。”
玉容忙笑道：“太后和惜月一道出去，谁不说一句姐妹花。”
太后笑得弯腰：“你这孩子嘴抹了蜜一般。”
玉容招呼吴传功：“晚膳传一份蜜汁豆腐，免得我担了虚名。”
太后笑拉着玉容的手：“有你在，哀家觉得年轻了不少。”
“那惜月永远陪着太后。”玉容黏上去。
太后连连笑道：“哀家腰疼，用过晚膳便要躺着去，不用你陪。你去替哀家烧柱香给菩萨告假。”
晚膳是素斋，玉容服侍太后吃了，又散了会步方去上香。
只见小允子早已在佛像前等着，玉容让青萝在外头等着，自己进殿。
李成垂首放风。
玉容笑道：“我来替太后烧香，你也在呢？”
“你对太后真好。”小允子点燃线香，“好到我觉得前世的那个不是你。”
前世，太后和玉容势不两立。
玉容燃了香道：“太后是个可怜人，她的内心凄苦荒寂。我发自内心想要点亮她，滋润她，让她重新恢复昔日光彩。”
小允子叹息道：“太后是变了不少，如今爱笑了许多。”
“人总会变的。”玉容道，“我知道你的心思，始终放心不下钟太妃，钟太妃也是我的母妃，我自会救她出来。”
起码这一世，太后没有为难钟太妃。
小允子道：“唯独你，才将我的事挂在心中。”
玉容浅浅一笑：“也将你挂在心中。”
小允子拉着玉容并肩跪在佛像前头道：“咱们前世许愿生生世世永为夫妻，这世咱们再许一次如何？我担心菩萨忘了。”
玉容跪在小允子身边，只觉两人心意相通，相视一笑道：“愿生生世世永为夫妻。”
鸟儿扑棱棱冲上天空，暑夜的星空无云，绝美如永恒画卷。
殿外李成道：“你说，里头不会要水吧？”
“神佛面前岂会要水？”青萝气得想打李成，“你，你大不敬。”
李成：……
别人对皇上大不敬。
咱家居然是对神佛大不敬？
咱家这么厉害？
接下来几日，玉容陪着太后看云卷云舒，看日出日落，看鸟儿归林，看花儿怒放。
有时和小允子读书写字，逗猫儿狗儿。
曾荇寸步不离守护。
太后是开心的，放松的，唯独在神佛跟前才露出戾气。
“先帝宠爱那几个狐狸精，哀家如今都恨不得回到当初，手刃那几个妖精。”
玉容特特将太后的戾气放大，不然窝在心里成了心病：“对，不然表哥怎会早早没了，都是那几个妖精谗言先帝。”
太后眼中含泪：“哀家的柒儿……先帝，你对得起哀家吗？可恨满朝文武，说什么皇室家事，没有一人为柒儿鸣不平。”
玉容故意道：“先帝总算没有直接下诏书废后，不然这群奸臣怎会为太后死谏？”
太后喃喃道：“是啊，为何先帝没有直接废哀家，哀家也不明白。分明他起了疑心，多次谴责哀家，为何他不废哀家？”
玉容以退为进道：“因为他心虚，他不是靠太后，能坐稳江山？”
曾荇在一旁，欲言又止。
太后心头有些乱，江山并非自己打下，当年平叛多是曾荇这些老将的功劳。
为何凌志不废了自己？
“说不定害死表哥的也有先帝。”玉容煽风点火，“说句僭越大不道的话，若惜月是太后，干脆废了先帝，自己当皇帝。”
曾荇忍不住，拔剑斥责道：“姑娘满口胡言，若不是看在你年纪小，老夫非得将你砍杀在先帝墓前。”
玉容仰起头道：“太后征战的时候，亲生儿子被人害死。太后立功回宫，先帝却要册封钟妃为后。先帝对不起太后在前。”
曾荇知道往事，玉容特特这么说，就是为了让曾荇说出实情。
天高云淡，鸟雀站在花树上小憩。
太后眼中悲伤超过戾气。
“若不是姑娘提起，末将永不会说此事。”曾荇叹气道。
玉容马上道：“请曾将军指点。”
“好色多宠确实是先帝不对。”曾荇摇头道，“先帝也觉得自己不对。”
太后抬起眼眸：“什么？凌志和你说过此事？”
曾荇叹气道：“先帝曾亲口对末将说过，朕也是个寻常人，爱美酒美色喜欢钟妃，但采薇跟着朕南征北战，早已是朕的亲人，朕不能对不起她，她想要什么便给她什么。”
采薇是太后的闺名。
太后的眼睛充满泪水：“凌志真的这么说过？”
曾荇道：“先帝不止一次说过，宠爱给了钟妃，那么人间富贵留给采薇。”
“可是我的儿子……”太后甚至没有自称哀家。
“先帝多次恸哭失去柒儿，当年太子真是病亡的，几个老兄弟都亲眼见到，可惜太后不听。”曾荇将剑插到剑鞘里，大步走了。
太后几乎失神。
玉容叹息道：“先帝和钟太妃要神仙眷侣，但也不曾亏待太后，给了太后人间富贵。”
太后突然恸哭起来：“可是……”
玉容明白太后的意思，因为太后一怒之下弑君。
先帝并非死于心梗，而是太后杀的。
一啄一饮都是前世定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