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宫女房,青萝颓然道:“主子,难道咱们今后都要受顺昭容辖制吗?”
玉容笑道:“我像是被人辖制的吗?”
青萝道:“不像。”
这就对了。
玉容从腰带上取出一排银针,从领口袖口取出药粉,从鞋底抽出刀片,又从包袱里头翻出一本宫女太监内廷守则,里头夹着好多金银叶子。
青萝看得一愣。
又是上回去冷宫的行头?
玉容笑道:“这回查得不严,早知道咱们再多带些。”
青萝问道:“别的还罢了,这个宫女太监内廷守则,带了有何用处?”
玉容笑道:“东西又不沉,带着有百利无一害。”
第二日卯时,于歪嘴就催促玉容干活。
“每人一个干饼,一碗稀粥,喝完之后速速干活,咱们这里不养懒人。”
顺昭容拿着精致点心,吃着蛋羹笑道:“顾美人何曾吃过这些,真是委屈了。”
玉容笑道:“上回在冷宫,没吃没喝也过来了。”
顺昭容将半碗蛋羹泼在地上:“饱了,喂虫儿蚂蚁吧。”
青萝气道:“糟蹋粮食,也不怕被雷劈。”
顺昭容冷笑,对于歪嘴低声说了几句。
于歪嘴转头道:“进宫就没有什么主子奴婢之分了,顾玉容和青萝分开干活,一个挑水,一个挑牛粪。”
青萝道:“挑水沉,牛粪臭,主子等我挑完水再来弄牛粪吧。”
于歪嘴道:“所有活儿必须在晚膳前做完,不然不准吃饭。”
挑完水再来弄牛粪,时间来不及。
玉容笑道:“我去挑水,你来弄粪。”
青萝含着泪道:“主子受苦了。”
玉容:别哭……一哭我就想不起来,省力是要用杠杆还是滑轮了。
一根扁担,一对桶子扔在玉容脚下。
顺昭容笑道:“浇这园子起码要来回二十次,顾美人请吧。”
玉容挑起桶子来到水井边,算算,从芍药房到水井一共要走两百米,来回就是四百米。
二十来回就是八千米。
想想上学时,八百米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八千米简直是要命。
玉容决定想想办法。
水井边,十几个宫女在排队。
排在玉容前头的是牡丹房的宫女,她抱怨道:“分明太后喜欢牡丹,于公公却不单独在牡丹房打井,这不是折磨咱们吗?”
“谁让咱们没银钱孝敬,得了这个费力不讨好的差事。”
养牡丹的宫女没赏赐,献牡丹的宫女才能得到赏赐。
牡丹房离芍药房不远。
玉容见那两个宫女五大三粗,粗眉大眼,笑问道:“两位姑娘贵姓?”
“我叫若柳,那是我妹妹若杨。”
玉容:……名如其人。
“我叫顾玉容,在芍药房干活,咱们今后是邻居,多多照应才是。”
若杨惊喜道:“我认识你,上回青萝雇人写字绣花,原本我笨手笨脚没机会,顾姐姐说只要写就统统收,我前后得了十两银子。”
上回荣妃为难安嫔,限时让她绣衣裳袜子,又要抄写经书,玉容出银子雇宫女帮着过关。
这事玉容早忘了,没想到她们倒是记得。
若柳感激道:“我们姐妹共得了二十两,这银子帮着家里哥哥娶了嫂嫂。”
民间娶嫁,二十两足够聘礼。
玉容低声问道:“你家几个兄弟?”
“三个。”若柳不明白意思,老老实实回答道,“上回成亲的是大哥。”
玉容低声道:“另外两个兄弟的聘礼,你们挣不挣?”
“想是想,可是再也没有机会了。”若柳笑道,“我们是低等宫女,你这么大方的主子,宫中不多见。”
宫女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花房干活的宫女,除了每月月例,基本没有油水。
玉容笑眯眯:“我这里有笔生意……”
感觉自己像拉皮条的。
“你们帮我挑水弄粪三日,我给你们一两银子,如何?”玉容笑道,“一个月就是十两银子,划算得很。”
若柳眼睛亮亮的。
姐妹两人一个月就能挣二十两,两个月就能攒下另外两个兄弟的聘礼。
玉容笑道:“除了你们兄弟,你们自己也能攒些嫁妆。”
姐妹对视一眼,若柳点头道:“就这么说定了。”
玉容笑道:“成交。”
宫女守则里头,玉容夹了好多片金银叶子。
足够一年的工钱。
当顺昭容给各宫送花回来,见到芍药已经浇了水,牛粪也小山般堆着。
玉容和青萝坐在花丛中闲聊。
顺昭容气不打一处来。
正巧若杨担着牛粪过来,顺昭容道:“你凭什么给她干活?”
若柳姐妹早得了嘱咐,丝毫不提银子。
“我们从前受过顾美人恩典,今日来报恩。”
第二日,于歪嘴宣布:“各自干各自的活,不许多管闲事。”
若柳低声道:“玉容,这可怎么是好?”
玉容道:“你先忙完你的,中午过来我这里,咱们这生意还能做。”
若柳欢喜地去了。
青萝垂头丧气,拿起扁担去挑水,被玉容拦下来了。
“先歇着,中午再说。”
青萝道:“若是不浇水,于公公见了必定责罚我们。”
玉容笑道:“下午也来得及。”
青萝道:“二十担水,哪里来得及的。”
“我说来得及就来得及。”玉容笑道,“你放心歇着,有我呢。”
青萝犹豫歇下。
顺昭容冷笑:“你们的活干不完,可没有晚膳用。”
玉容笑意盈盈:“多谢关心。”
顺昭容扭身回房歇着。
中午时分,若柳若杨来找玉容,玉容拿出一张图纸:“咱们按照图纸上头的位置,挖出一条沟槽……”
“有些像我们农庄的水渠,只是窄些。”若柳眼睛亮亮的,“真是好主意,我怎么没想到呢?”
玉容笑道:“若挖了引水的沟槽,咱们便不用每日挑水。”
腰圆膀大的若杨道:“花房的土壤松软,挖土不难。”
玉容笑道:“挖好后,你们姐妹今后不必帮我担水,但挑粪挑土一样算银子,还是三日一两银子。”
不能断了人家的财路。
若杨道:“单独挑粪,哪里能这么多工钱,姐姐给我们五日一两银子就够了。”
算下来一个月就是六两,比宫里月例多多了。
至于干活,若杨摸了摸胳膊上的肌肉,闲着也是闲着。
玉容笑道:“你若是觉得占了便宜,不妨将牡丹园里砍下的枝条给我,如何?”
“砍下的枝条横竖是要扔掉的,给你也无妨。”若柳好奇道,“不过,你要枝条做什么?”
烧火都嫌潮。
玉容道:“我瞧瞧牡丹和芍药的纹理结构。”
若杨笑道:“今儿先挖沟,明日我拿些枝条给姐姐。”
若柳若杨说干就干。
她们在前头挖,青萝在后面将沟渠两侧的土弄紧。
玉容笑眯眯的拿着小锄头,经过月季房,弄出一道分叉,经过菊房,弄出一道分叉。
零零总总弄了十几条分水岔道。
青萝嘟嘴道:“主子,咱们管好自己便是,还管旁人做什么?”
玉容笑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若柳、若杨憨厚笑道:“反正都干了,咱们帮她们一把也无妨。”
玉容:这对姐妹倒是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