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玉容这几日的收拾,顾家齐齐整整。玉兰树上挂满积雪,银枝素裹,井水上头冒着微微热气,如仙境一般。
玉容和顾羲和将东西放齐整,来井边洗手。
陈氏定睛见到各种好东西,嗷地叫了一声,拿起扫帚打顾羲和:“败家玩意,是不是赊账了?弄这么多东西,我看你还账到什么时候。”
玉容忙拦着:“娘,是我买的,并不是赊账,是卖兰花得的银子。”
陈氏心里默默算账,啐道:“这些怕不得要一两多,那些花加起来都不值这么多。”
玉容道:“今日我要价高,一百钱一朵。”
陈氏啐道:“别的没学会,吹牛倒是在行。你怎么不说一两银子一朵?你当这花是金子做的?”
外头有嬷嬷上门:“这是顾姑娘家吗?”
陈氏放下扫帚,扶起头上的银簪子,擦了擦手开门笑道:“谁呀?”
那陌生嬷嬷冒着寒风进来,笑道:“我们姑娘想要两朵花儿,我找了好久,听说卖花的似乎住在这里。”
玉容笑道:“是呢。”
那嬷嬷将斗篷的雪抖了,笑道:“我们姑娘让我满街到处找人,总算找到了。好姑娘心疼我,卖老婆子几朵吧。”
陈氏笑道:“几朵花儿罢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龛里头好几盆呢,加上房间的,足足还有二十朵。
“今日全卖完了,没了。”玉容笑意盈盈,“等有了嬷嬷再来吧。”
陈氏:?
那嬷嬷急了:“若得不到,我们姑娘必定会骂我。好姑娘,好歹匀给我两朵。”
玉容装出不情愿的样子:“其他都是相国府定的,实在没有了。”
那嬷嬷掏出二两银子塞给玉容:“姑娘行个方便。”
玉容犹犹豫豫拿了两朵给嬷嬷:“可别到外头说去。”
那嬷嬷大喜告辞:“多谢姑娘。”
陈氏看着二两银子眼睛发直:“真的一两银子一朵?”
玉容笑道:“真的。”
几个孩子看着肉咽口水:“娘,吃饭了。”
“吃你娘的头。”陈氏嗷了一声道,“赶紧把花儿给我搬到床头去。”
玉容再次扑哧笑了。
顾羲和搬花儿,顾老爹抽着旱烟。
吃饭的时候,陈氏替玉容夹菜:“瞎话睁眼就来,什么相国府预定花儿了?你还认识相国府的人?比我还能吹牛,到底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张门。”
“吹牛皮不如实际来得痛快。过年了,买些年货好过年。”玉容夹肉给孩子们:“爹娘也该做几件新衣裳。”
陈氏笑道:“做衣裳还不如看戏。”
玉容笑问道:“娘,今日戏可好看?”
陈氏放下饭碗啧啧:“有个小生那身段那眉眼,哎呀绝了。公子呀……妾身这厢有礼了。”
顾老爹埋头吃饭,几个孩子也不捧场。
气得陈氏摔碗,都是一群没良心的。
次日,孟夫人出门上香,玉容挖地将土翻了才出府,陈氏早已经等在外头。
玉兰串得整整齐齐,陈氏递上饭团笑道:“今日我陪你去卖花儿。”
玉容接过饭团吃了几口笑道:“也好,咱们早早卖了,买些炭火回去烤火吃果子。”
陈氏眉开眼笑道:“这是最后一批花儿,足足二十朵,虽然不指望和昨日一样一两银子一朵,但总归能有一两二两银子吧。”
够全家富足过年了。
玉容笑道:“咱们今日去绸缎铺子,那里姑娘多。”
姑娘的银子最好挣。
陈氏点头道:“我都听你的。”
绸缎铺子要经过杜府,杜府门口有好几辆马车,似乎是要搬家。
周围的人议论道:“好好的统领不当,居然辞了官,这人不知怎么想的。”
“人各有志,说不定杜统领决定携家眷游西湖,赏美景。”
“杜统领没有家眷,大老爷们一个。”
玉容驻足,见杜府门口家丁将包袱往车上搬运,心里一动。
若是再不见,这可能是最后一别了。
玉容道:“娘,我们在这里卖花吧。”
陈氏嫌弃道:“这一群大老爷们,哪里会卖花?”
玉容站在府门口,等着家丁一趟趟装东西。
雪再次飘落下来,周围的人慢慢散了,只有玉容还在等待。
陈氏怀疑道:“你不会是在等你的相好吧?”
玉容:……
到了最后,只见府里娉婷出来一人,黑纱蒙面,身材袅娜如兰。
这必定是贤妃。
身后那个黑壮的汉子不是杜维岳又是谁?
玉容的泪水润湿了眼眶。
这一世,他们真的在一起了。
前世的遗憾今日终于弥补,玉容有种想要和贤妃话别的冲动。
玉容高声叫卖道:“卖兰花了,刚摘下来的兰花,芬芳洁白气度高雅。”
陈氏嘀咕:“白费功夫。”
谁料,贤妃停下脚步道:“刚一月末便有兰花了吗?听说最近民间流传的兰花耳坠,便是这个吗?”
杜维岳道:“这姑娘,你过来。”
陈氏欢喜推着玉容:“这回得了大主顾了。”
玉容上前一步,递兰花给贤妃:“夫人请看。”
贤妃接了兰花笑道:“果然好看,多少银子?”
陈氏忙笑道:“昨日咱们家卖一两银子一朵,你若是要得多……”
玉容插话道:“夫人是我平生见过的最有兰花气质的女子,这花全部送给夫人。”
此生一别邈云汉。
陈氏气得脸都变形了,白送!全部!
这个败家玩意,自己非要打死她不可。
看了看贤妃身边铁塔般的杜维岳,陈氏退却了,缩了缩身子,露出谄媚的笑容。
贤妃微笑道:“谢谢这位妹妹,你也长得很清秀。”
玉容对杜维岳道:“将军,你要好好对待夫人。夫人心地善良,和公子三生结缘不易。”
杜维岳摸了摸玉容的头,笑道:“你说得是。”
玉容将所有的兰花给贤妃:“愿作远方兽,步步比肩行,愿作深山木,枝枝连理生,将军和夫人一路好走。”
贤妃的眼睛顿时湿润了:“好妹妹,谢谢你。”
丫鬟绿绮将兰花挂在轿帘上,香风伴着白雪,高贵典雅。
陈氏心疼得不得了,这是挂花吗?这是挂银子呢。
二十朵,就这么白送了。
这可是二两银子啊。
杜维岳取了两锭银子给玉容道:“我会永远记得你的话。”
玉容含泪站在街头,看着马车远去,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轴印,默默和过去的自己道别。
他们这一世终于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