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玉容便开始绣荷包、香囊。
安嫔的,顺嫔的和小允子的。
当然是先绣小允子的。
玉容拿了宝蓝色的绸缎,打了一个白鹤起舞的底子,又选了石青、杏色、乳白等丝线。
小允子的话突然闪现:“要死,咱们一起死。”
玉容不由得脸一红,将白鹤的底子擦了,改画鸳鸯戏水的图案,又换了五彩丝线。
小允子清隽的面容,火热的怀抱,温暖的手,在烛光下不断闪现。
一直觉得鸳鸯俗气,直到今日,玉容觉得鸳鸯交颈是最美最和谐的图。
针线如飞。
玉容绣得出神,连秋芬进来都浑然不觉。
秋芬笑道:“哟,好鲜亮的活儿,这是在绣荷包?”
玉容连忙收起针线,随口笑道:“安嫔和顺嫔都让我绣荷包,我这不正赶工吗?”
“我记得顺嫔要的是菊花图,安嫔要的是大红鲤鱼荷包,这鸳鸯的你是给谁的?”
秋芬眼睛尖,看到了鸳鸯戏水。
玉容笑道:“许久没绣了,我活动活动手腕,熟了再为主子绣,毕竟是给主子的,不能怠慢。”
秋芬将信将疑:“你这荷包的颜色,倒像是给男子的。”
玉容笑道:“荷包有了,姐姐赶紧去给我找个男子,我好送荷包。”
秋芬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过了一日,安嫔和顺嫔的荷包都绣好了。
安嫔的是红色鲤鱼图案荷包,顺嫔的是五朵大小不同的菊花,花蕊是杏黄,花瓣是金线绣成,衬着天青色绸缎,别有一番冷清的气质。
玉容拿了,去延春宫献给顺嫔。
延春宫在皇后的凤仪宫西侧,主殿顺嫔住着,左边的配殿住着袁才人,还有一位不得宠的冯美人住在西边配殿。
见玉容过来,云裳在宫门口笑道:“这荷包十分精美,娘娘必定喜欢。”
玉容探头瞧了一眼延春宫,里头门户紧闭,不由得问了一句道:“顺嫔娘娘今日不在?”
云裳笑道:“顺嫔娘娘去给皇后请安了,荷包回头我献给娘娘。”
“有劳姐姐。”
云裳从袖中取了一把银瓜子给玉容道:“娘娘不在,劳你空跑一趟。”
玉容连忙推辞:“娘娘不嫌弃便是我的福分,这个不能收。”
“这是丝线银子,你们安宁宫过得不易,总不能让你填银子吧。”云裳一定要给。
来回推拉间,玉容瞥见云裳的荷包,淡绿色上头绣着蒲公英,蒲公英半透明,显然要极高的技艺。
再瞧云裳扣子上的帕子,一群蝴蝶飞翔,蝴蝶个个样子不同,振翅欲飞。
玉容心下怀疑。
分明顺嫔的宫女有一手绝活,为何顺嫔偏偏要自己绣。
横竖已完成了安嫔的绣荷包任务,玉容懒得深究,进度条变成了31%。
夜里,小允子如约而至。
见到他的温润的笑容,玉容瞬间觉得深冬的深夜明朗起来。
似乎一切都在他进来的那刻放慢了速度,似乎周围的一切都是因他而来。
玉容笑问道:“今日来得倒早,皇上那头不用伺候了吗?”
“皇上有奏折要批阅。”小允子笑道,“再说端茶送水贴身伺候,有李总管呢,哪里轮得到我们。”
玉容撑着下巴道:“当皇上这么忙,也没什么意思。”
小允子坐下道:“你当皇上日日笙歌吗?”
“除了日日笙歌,还左拥右抱。”玉容笑道,“宫里到处溜达,累了便就近找一个嫔妃宫里歇着。”
小允子笑道:“皇上若是知道,必定叫屈,皇上可比咱们累多了。”
玉容笑道:“能累过我?白天我要伺候安嫔,夜里还要给安嫔、顺嫔做荷包,你瞧瞧我的眼睛,都起了血丝了。”
小允子忙道:“安嫔的还罢了,怎的顺嫔也让你做?”
“还不是皇上那糊涂蛋,让我一个人伺候安嫔,后来皇后加了一个秋芬,不但不能帮忙,我还得盯着她别使绊子。”
“我瞧瞧你的眼睛,可疼?”小允子大为心疼,扳过玉容的身子,手捧着她的脸,仔细瞧着她的眼睛。
两人从未这么近过,玉容觉得小允子的呼吸就在脸畔,炙热的呼吸清晰可闻。
他的眼睛,鼻子,唇无限放大。
整个世界似乎只有他的存在。
清冽的香味从他身上传来,或许在皇上身边伺候久了,他身上也染上了名贵的香味。
小允子的手抚摸过玉容的眼:“果然熬夜了。”
手抚过的专注和深情令玉容身子一颤。
深恐沉溺于这种情感,玉容离开了小允子的手,窘迫之下拿出荷包道:“也有你的一份呢。”
小允子有些舍不得与玉容肌肤相亲的机会,怅然若失接过荷包,随即眼睛一亮。
蓝天白云下,两只色彩鲜艳的鸳鸯在湖畔草丛,似乎喃喃细语。
小允子抬头道:“鸳鸯是什么意思?”
玉容更加窘了,扭头要走:“你看错了,这不是鸳鸯,不过是两个鸭子。”
“别走。”小允子从后头抱住玉容,“鸳鸯成双成对,正如我心中所想,我心悦你。”
我心悦你。
这几个字,让玉容的心砰砰直跳,被小允子抱住的身子略有些发软。
靠在小允子肩膀上,似乎便是整个世界的倚靠。
小允子柔声道:“玉容,你是否和我一样?”
温柔的声音,宽阔温暖的怀抱,无处不在凌冽的清香,全面占据了玉容的心。
“你告诉我,是否和我一样,无时无刻不在想你,不在挂念你,只要你出现便觉得其他一切失色?”
这种感觉,便是刚才小允子一进门,自己的感觉吗?
玉容含羞道:“我们……”
“玉容。”秋芬的声音传来,“娘娘肚子饿了,让你去取些宵夜来。”
玉容连忙和小允子分开。
小允子捏了捏玉容的手道:“过两日便是除夕,除夕前夜我晚些过来陪你。”
玉容点点头:“好,我等你。”
帝后贵妃忙,伺候茶水的太监们也少不得忙,小允子能抽空过来已是不易。
小允子含笑道:“到时候,我要亲口听你说你的心意。”
玉容连忙跺脚:“有人来了,还不快走。”
秋芬的脚步声过来:“玉容,在做什么?”
将玉容送的荷包别在腰间,小允子拢上黑色面罩快步离开。
玉容麻利地收拾炭盆:“我感觉有些寒意,点了一个炭盆。这回送的炭烟头多,我拿到偏殿生火。”
秋芬怀疑瞧着:“是吗?”
玉容道:“不然呢?”
秋芬瞧了一眼四周,远处似乎有个黑影一闪而过,越发心生怀疑。
细细闻了闻,只闻一阵男子的凌冽熏香。
秋芬抿了抿嘴,眼神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