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最后一日,大梁风雪交加,一如玉容穿越之初。
玉容吩咐按上朝的妆品,穿上杏黄宫装,带上贵妃凤冠,让宫廷画师为自己作画。
画师笔下,玉容端庄妩媚,如菩萨入凡,如君临天下。
玉粹宫里,金丝炭烧得温暖如春,水仙腊梅味道清香隽永,雍容华贵的气息里头带着庄严。
“玉容啊……”安嫔的声音响起,“本宫见你正在作画,不敢打搅你的雅兴,直接进来了。”
铜镜里头,安嫔也是宫装而来。
玉容并不回头:“皇后娘娘是六宫之主,哪里去不得。”
安嫔挥手,让素馨、娥眉带宫女们下去。
玉容也让若柳带着画师下去。
玉容回首看着安嫔,如今的孟皇后,杏黄宫装,头上的凤冠比玉容多了三股,但通身气度却略显阴柔,脸上的伤痕如同蜈蚣隐约可见。
安嫔坐在画师的位置上。
“贵妃……你躲着本宫?”
这称呼,是从不曾有的,
玉容淡然一笑:“我躲着你做什么?难道怕你杀了我吗?”
安嫔似乎不在乎玉容的你啊我的,也自称你我。
“我哪里能杀得了你,朝廷上下都是你的人,我只怕还没有动手,就被你的党羽们围攻了。”
玉容笑道:“所以,你要在皇上去拜祭祖宗,宗翔和李成跟着他的时候,对我下手,我说得对不对?皇后娘娘?”
安嫔直视玉容:“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玉容嘴角勾起一个弧线:“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两人心照不宣,彼此明白对方说的意思。
玉容言简意赅:“女子最在乎容貌,尤其是宫中嫔妃,无不视容貌为性命。你被荣妃划破脸后,居然情绪没有半点波动,这是破绽一。”
安嫔摸了摸脸:“原来这么早,你就发现我的不妥当了。”
玉容接着道:“破绽二,你在冷宫很多次都在装睡。我外祖父是大夫,装睡还是真睡,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安嫔有些奇怪:“你祖父是贩马的,哪里是什么大夫?”
玉容笑笑:“破绽三,若真以你表现出的食量,你早就是个大胖子了。”
人设罢了。
想必是装出贪吃的模样,让人不加防备,其实私下却自律得很。
“没想到本宫居然破绽这么多。”安嫔笑了,“难为贵妃陪我做戏。”
玉容道:“皇后娘娘,又是怎么发现我的破绽的?”
两人客套中带着虚假,如同决战,只等互相行礼后便兵戎相向。
“真正的顾玉容,胆小懦弱,只认得几个大字,刚进冷宫,你向汪有德要奶油馒头,我便觉得你性格大异。当时以为你是受了刺激,也没往心里去。”
玉容道:“后来呢?”
安嫔慢慢回忆道:“后来,我戏言让你找对食,你居然一口答应下来,再后来,你又帮我将听雪毓秀赶出宫。做冻疮膏,诗词胜过贤妃 ……
真正的顾玉容从小和我一起长大,我了解她甚至多过了解我自己,她的能力,不及你的百之一二。一个人可以性格大变,但是能力不会。
经过一次又一次试验,我确定你不是她,虽然你们模样一样,但是眼神一点也不一样。”
玉容笑了笑:“原来这么早,你就发现了我的不一样,但是你却没有说半句。”
城府之深,让人心颤。
“你事事都听我的,比真正的顾玉容顺手多了,我为何不顺水推舟。”安嫔笑道,“你瞧,我如今什么都没做,靠着你我就当上了皇后。”
“你什么都没做?”玉容冷笑道:“能在太后、皇后眼皮子底下生两个儿子的,能是等闲之辈吗?”
这是安嫔得意的地方,她笑得畅快。
“人人都以为本宫是废物,生了皇子还只是个嫔。岂不知,本宫故意装疯卖傻,就是为了不让人注意本宫。
若是生了皇子,当上高位份的妃子。太后、皇后和朱贵妃能绕过本宫?
其实,嫔和妃子有什么区别,都是皇上的妾罢了。等本宫的儿子当上了皇帝,那时候才是真得意。”
谁会注意一个不得宠,爱吃喝的低等嫔妃呢。
玉容道:“甚至连破相,都是你特意安排的,对不对?”
安嫔摸了摸脸颊,露出笑意。
“皇上并不宠幸本宫,破相既能让本宫躲避太后、贵妃的风头,又能陷害荣妃,本宫何乐不为?”
连自己都不珍惜,安嫔的底线让玉容心惊。
玉容道:“二皇子被换的事,你也知道?”
“我生的儿子,我岂能不知道。”安嫔冷笑道,“从二皇子被换的第一日,我就知道了。”
玉容深吸了一口气:“你不担心孩子的安全吗?”
“孩子在皇宫就安全吗?”安嫔冷笑反问,“孩子在朱府,跟着朱府二姑奶奶去外地就任,反倒是最安全的。当然,本宫不会便宜假的二皇子。”
安嫔眼中闪烁快意。
“假的二皇子在朱贵妃身边,你能如何?”
“我隔一段时间便给假皇子一些点心糖果。糖果里头加了些药粉,让他隔三岔五生病。
对了,有一次还是你亲手将二皇子骗出来的。
还有一次,你亲手给二皇子的糖果。”
安嫔脸上带着猫捉老鼠的快感。
玉容冷笑道:“即使被发现有人给二皇子下药,也没人会怀疑到你这个生母头上,你真是好算计。”
怪不得二皇子整日生病。
安嫔道:“若假皇子身子康健,太后早将假皇子册立为新君了,本宫也算是救了皇上。”
玉容冷冷道:“你是为了皇上吗?你是为了你自己!”
安嫔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玉容继续问道:“从前顺嫔的胎儿,也是你害的吧?
安嫔脸上露出不屑的笑容。
“顺嫔和本宫一起进宫,凭什么位份在本宫之上?
我们同时有孕,她凭什么比我早一个月?我不服气。
我在宴席上,乘着朱贵妃赐酒,神不知鬼不觉将她的胎儿弄没了。”
玉容道:“也不算神不知鬼不觉,顺嫔一直都怀疑你。”
“没有证据,她怀疑我有什么用?”安嫔笑道,“皇后和贵妃水火不容,皇后一直将顺嫔的落胎归咎于朱贵妃赐酒。
这样一来,不仅没有人怀疑我,而且朱贵妃也投鼠忌器,不敢再对我下手。毕竟若是一下子两个皇嗣都没了,她的名声也不好。
我呀,一箭双雕,不仅替皇儿铲除了竞争对手,而且顺利生下孩子。”
玉容冷冷拍手道:“好算计,那么你为何不谋害荣妃的孩儿呢?”
荣妃的位份更高,还是安嫔的庶妹,论起来安嫔更忌惮她才是。
玉容接着道:“我替你回答吧,荣妃有孕的时候,你也有了三皇子,但是你没有声张,让荣妃承担了绝大部分后宫的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