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颐养天年,皇后称病不出,嫔妃们以为皇帝不举,各自安分在宫内。
皇后听闻安嫔到来,颇为不喜:“她孩子没了,还来见本宫做什么?”
含芳劝道:“如今宫里皇贵妃势大,安嫔是皇贵妃死敌,娘娘不妨笼络她些。”
如今皇后党没有几个人了。
陆昭仪、穆嫔几个不温不火的,难成大器。
“让她进来吧,本宫听听这次她又要说什么。”皇后摸着蜜蜡串珠,“本宫地位岌岌可危,说什么这回也不能出头。”
安嫔的脸色如同蜜蜡般黄白,她进了凤仪宫跪下:“臣妾有密事禀告娘娘。”
皇后淡然道:“三番两次密事,安美人的密事未免太多了些。”
“此次必定让朱府覆没。”安嫔带着决绝,“臣妾和朱惜月不共戴天。”
皇后垂眸道:“你说。”
八月无风,青玉珠帘动也不动垂下,如同死寂的凤仪宫。
安嫔的呢喃比树枝上鸟儿飞起的声音更小。
突然青玉帘晃动起来,是皇后起身带动的风:“你说的可真?”
安嫔道:“臣妾绝无片字虚假。”
皇后站着良久,想起过往诸事:“怪不得。”
安嫔勾起一丝微笑:“若此事坐实,皇上都维护不了朱府,到时后宫以娘娘独尊。”
皇后盯着安嫔:“安嫔的谋略并不下朱惜月,忍耐功夫更是让人侧目。”
“皇后娘娘不用忌惮臣妾,臣妾只是个美人,对娘娘没有半分威胁。”安嫔直接道,“有威胁的是皇贵妃和朱惜月。”
皇后平复心情,徐徐坐下。
“本宫可助你一臂之力,但不会出面。剩下的,你独自能完成否?”
安嫔俯下身子:“可。”
“你可有铁证?”
“有。”
乌云遮月,皇后吩咐含芳:“你出宫给母亲捎句话,朱惜月若出宫,让母亲派人暗中盯着。”
这日,玉容向朱贵妃告假出宫,先去朱府看了朱夫人。
朱夫人依旧不能动弹,仇恨盯着玉容。
兰寿道:“老爷致仕回乡,临行前瞧了夫人一眼,什么都没说。公子时常回来,说话办事都老成了许多。”
人教人不如事教人。
朱成熙终于成长起来了。
玉容点头:“吃饭伺候上不要亏待夫人,若是缺银子,只管让馨儿找我。”
兰寿奉上账本道:“姑娘留下的银子,足够用了。”
“毕竟是相府,太后的娘家,里里外外威仪还是要的。”玉容翻了翻账本,“尤其是里头,防备着聚众赌博、喝酒闹事、吃里扒外。”
兰寿道:“姑娘放心,里外奴婢都留意着。”
馨儿奉茶进来笑道:“奴婢倒是发现一件不对劲的事情,或许是奴婢多心。”
玉容喝茶:“你说来听听。”
“奴婢前几日出府,隔着上百步的巷子里停着一顶轿子,不显山不露水的,但偏生挡了奴婢的路。”
馨儿出嫁了,在府里和家中两头兼着。
“这轿子有何不妥?”
“过了几日,奴婢碰巧又见到这轿子,帘子恰好被风掀开,里头的人直直盯着咱们相府门口,吓了奴婢一跳。奴婢昨儿特特去瞧,那轿子居然还在。”
兰寿笑道:“这丫头沉不住气,或许是附近府上的轿子,轿夫停着歇脚的。”
馨儿不服气道:“可是那轿子并没有任何标识,连纹饰也没有,丝毫瞧不出是哪家的。”
手中的杯盏停了,玉容心惊道:“你确定她盯着相府?”
馨儿犹豫道:“也不是很确认。”
皇后府上跟踪廖姨娘,就是用的没有纹饰的轿子,难道是皇后府的?
她们在对付谁?
朱成熙还是自己?
玉容起身:“许久没去过市集了,我去买些山里的新鲜果子带给太后。”
馨儿忙道:“这哪里需要姑娘出面,奴婢去便是。”
玉容道:“你跟着那轿子且看看他的行踪。”
玉容带着青萝先到市集上买了山里红,又去了绸缎铺子买了花布。最后吃了一碗馄饨,方才回府。
片刻后,馨儿回来禀报:“那轿子先是去了市集,后来又停在绸缎铺子旁,最后到了馄饨铺子,如今又在巷子里头了。”
玉容冷笑:“果然如此。”
青萝大惊道:“居然不是跟踪别人,是跟踪姑娘的。”
梁松大踏步出门:“咱家出去把那轿子砸个稀巴烂。”
玉容止住他,冷笑道:“既想窥探我,那么我便让她看到她想看的。”
将计就计。
玉容让青萝回宫送信,自己索性住在朱府。
夜里繁星点点,月光如水照在暖月斋的台阶,清凉干净。
大半年前,自己还是看人眼色的庶女,如今已是权柄赫赫的朱四姑娘。
玉容觉得命运如白云苍狗,茫然不知今夕何夕。
青萝三更才回:“奴婢禀告了皇上,李公公明日便出宫与姑娘会合。”
玉容点头道:“这回安嫔必定很惊喜。”
“为何是安嫔?”青萝不解,“分明轿子是皇后派的。”
梁松还补了一句:“必定是抓姑娘和皇帝偷情的。”
玉容气道:“凡事动动脑子,沈府长了几个脑袋,敢抓皇帝偷情?”
梁松不服气:“他们是不敢抓皇上,但是敢抓姑娘呀。”
玉容:……
第二日艳阳高照,玉容上马车去寺庙为太后供奉了海灯,出来后吩咐马夫向西去东坝胡同。
马夫笑道:“姑娘,东坝胡同是往东南方向。”
青萝道:“让你去便去,啰嗦什么。”
西边街道胡同多,玉容拐了好些路,方走上东南方向。
青萝耳语道:“姑娘,那轿子一直远远跟在后头。”
玉容抿嘴一笑道:“咱们去李宅。”
李成府上不显山不露水,梁松敲门后,李成贼头贼脑带着孩儿迎出来。
玉容急急下车,环顾四周后,和李成说了几句话,方牵着孩儿进去。
远远的,轿子里头的嬷嬷道:“你们去打听打听,这宅子是谁的?里头的孩子是什么来历?”
沈府小厮很利落,不到三炷香回来。
“听说宅子从前是茶叶老板的,后来卖给宫里姓李的总管太监。”
“李总管吗?”嬷嬷沉吟道,“那孩子呢?可曾打听到姓名?”
“孩子不知来历,只知大约五六岁,白净斯文怕人,是正月十五送来的。”
嬷嬷点头道:“送信给皇后娘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