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收拾好妆容，青萝已将蔬菜上了。
“来，吃些再死也不迟。”玉容夹了一根蔬菜，“你以为饿死鬼很好看吗？我告诉你饿死鬼是什么样子。你以为仅仅皮包骨头吗？
人饿死的时候，呈饿死相，青面獠牙嘴唇突出，死前会呕吐三升血，最后浑身惨白。”
贤妃一抖：“你吓我吗？”
玉容继续笑道：“吊死鬼舌头长三寸，眼珠突出，如地狱恶鬼索命。
吞金者肠胃穿孔，七窍流血状若罗刹。渴死者浑身只剩下一张皮。
撞死者头浆碎裂，尚还有气息知觉，尚能见到自己的惨状。”
总有一款适合你。
青萝吓得鸭子差点掉进火里。
贤妃更是面如土色。
玉容笑眯眯的：怕死就好。
“吃点吧，大妹子。”玉容语重心长，“吃完咱们利利索索一起死，岂不痛快。”
贤妃夹起蔬菜送进嘴里。
玉容：破冰成功。
“大妹子，你说你一个大美人，怎么会看上杜统领的。我不是说杜统领不好，只不过吧，外形不太搭。”
就好像旗袍配人字拖。
西装配回力鞋。
青萝：还是主子有办法，分明主子比贤妃小好几岁，连大妹子都叫上了。
贤妃叹气：“我爹是苏州巡抚，杜家是苏州节度使，两府是隔墙比邻，交往甚为亲密。
我是庶女。嫡姐和表姐觉得我生得好，从小就欺负我，后来表少爷对我动手动脚，嫡母也不管，只说是我勾引人。
这样的暗无天日的日子，我过了许久，直到十四岁遇上维岳。”
玉容叹息吟诗。
“梁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
林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贤妃诧异道：“这是为我而写的吗？”
玉容：算还是不算啊，这写杨玉环的。
我随口改了改。
就算为你而写的吧。
见玉容默认，贤妃赞道：“这诗极好，顾美人才华，我的确比不上。”
玉容：大妹子，都快死了。就别比才华了。
“维岳见姐妹欺负我，经常给我送吃的用的，后来有一次去庙里，表哥对我不轨，维岳将他拉到桃花林，揍得他磕头求饶，再也不敢得罪我。
我和维岳暗生情绪，私定终身。谁料皇上开始为皇子选妃。
父亲攀附权势，将我送进宫内，我本想和维岳私奔，可我姨娘在府上，我不得不进宫。
谁料一路被选上去，还在竹林偶遇皇子，就是如今的皇上……”
玉容：凌小狗！
借着贤妃身世，玉容接着吟诵：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
可怜宫门深似海，从此杜郎是路人。”
拼接款的诗歌，很适合贤妃。
贤妃含泪道：“顾美人所说极是，可不是宫门深似海吗？维岳见我进宫，为了见我决定入御林军。
在御林军中，他节节立功，终于成为首领。可是我已经是皇上的女人。
因为我，父亲升官，母亲诰封，姨娘也成了贵妾，姐妹们在京城得了好归宿，我更不可能离开了。”
玉容低低叹了一口气。
造化弄人。
“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怜光彩生门户。
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依旧是白居易的长恨歌。
贤妃眼中有光彩：“我常常看到维岳在宫中值守，可是近在咫尺却不得说话，那种煎熬你不会了解。”
“我了解。”
玉容低声继续，“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
“是的，长夜孤灯，冷霜寒衾。”贤妃的泪落下来，“没想到，后宫居然是顾美人最懂我。”
玉容：……
我说什么好呢？
其实是白居易比较懂你。
“有一次，皇上带着嫔妃祭天出行，维岳守卫，维岳调开了所有士兵，我也遣走宫女太监，我们再次在一起了。
维岳说他不会娶妻，只一心对我，我也表示从没有喜欢过皇上，我们两人约定，偷偷在一起。为了方便在一起，维岳认吴总管当干爹，给太后卖命。
维岳送了我一支金簪，我日日带着，便如同和他在一起。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玉容：知道，凌小狗绿了。
“惟将旧物表深情，钿合金钗寄将去。
但令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
贤妃含泪看着玉容。
“心似金坚，终会相见，不论是天上还是人间。”顾美人写出我心底的话。从没有人说得如此透彻，从前我不服你，如今看来，我比你如同云泥，林若兰心服口服。”
居然有些惺惺相惜了。
有点迷。
玉容问道：“杜统领是太后心腹，你们为什么不直接让太后成全？”
“太后如此精明，怎会不知我们的关系。”贤妃凄惨笑道，“可太后从不说破，而且利用这一点让维岳卖命。”
玉容：太后这个老婊子。
“那么，你直接对皇上恳求呢？”玉容刚说出口，算了，不可能。
别说封建国家的君主，就是前世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男人，你说一个试试。
分分钟暴跳。
贤妃叹息道：“顾美人，本来我们应该是最好的朋友，可是泾渭分明的阵容让我们敌对，这也是命。”
一个太后党。
一个皇上党。
“你愿意和我做交易吗？”贤妃思虑再三道，“我不寻死不拉你当垫背，只换你一个承诺。”
玉容道：“你先说说。”
若让自己想办法成全他们，也没法答应啊。
我自己还在冷宫苟着呢。
贤妃道：“明日太后回来，我们必定会被处以极刑，求你让我和他合葬，哪怕是一缕头发。”
“大妹子，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玉容斟酌道，“你会死不假，但杜维岳对太后还有用，未必会死，而且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杜维岳未必会管你的死活。”
青萝：这不是掏心，是扎心。
贤妃凄惨笑道：“若他有这种心，我还活着干什么？”
头上金簪闪闪，是杜统领送的。
玉容叹道：“若他辜负你，天上地下我必定为你报仇。若他不辜负你，方才那诗我替你们补全了，传颂百世。”
贤妃大喜：“好妹妹，当真？”
“当真。”
说是死敌，最终不过是两个二十不到的女孩子。
有凄美的爱情，有共同的秘密，一下子便熟悉起来。
玉容撕鸭腿：“给你。”
贤妃抓起鸭腿咬了一口，丝毫没有才女包袱，她笑道：“人生得一知己，虽死无憾。”
居然成了闺蜜。
有点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