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她怎么样?”
“这位……小公子本就感染风寒,又落水受惊受凉,呼吸急促有碍,肺上发热,怕是,有点难熬啊。”
老大夫一边斟酌着写方子,一边愁眉不展。
苏晋东坐在床边,“用好药,钱不是问题。”
“那便好。”
大夫放下写好的黄色草纸方子,重新拿一张宣纸信笺来。原想着这女娃住的是下人的厢房,用不着好药,现在看来这主户还是大方。
“快些抓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水,若是家里有姜也放上一块。”老大夫背上药箱颤颤巍巍往外走几步,又回头来叮嘱,“还有,她病情着实严重,莫要兑糖影响了药性。”
苏晋东闻言心里一紧,头也不回,“李子树去抓药。”
门口陈威忽然抓起桌子上的两张药方,“还是属下去吧,大树他不认路。”
李子树看他把宣纸信笺揉了,却留着草纸方子,心照不宣的笑了。
浔阳的初春天气向来潮湿,厢房里充斥着淡淡的霉味,李子树盯着床上面色紫红的小皇帝,撇了撇嘴,对苏晋东抱怨道:
“要是没有江边那些多事的书生就好了,把小皇帝淹死,一石二鸟。”
另一个跟来的人也说道:“其实留狗皇帝一命也有好处,陈威跑遍了浔阳城也没找到萧廷尉一伙人,这个诱饵还有用。”
苏晋东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端详小皇帝的脸,忽然见她眼角溢出泪水来,心脏再次被狠狠抓牢。
“出去。”
李子树和那人对视一眼,纷纷行礼告退,来到院子里时,面色都不是很好。
“你说,咱们大人把人救回来又是亲自换衣服、又是亲自擦身的,还不许我们看,大人他,不会真的给小皇帝掰弯了吧?”
“瞎说什么?大人恐怕是心软了。”李子树叹了口气,一拳捶在树上,“陈威那家伙,可不要掉链子了。”
小皇帝不死,大人就永远不能名正言顺地登上大位。
厢房里,苏晋东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复杂之色,一会儿阴沉,一会儿别扭,一会儿却又是自己都未曾发现的喜悦。
“咳咳……咳咳咳!”
元青只觉得胸口好似烧着一团火,让她万分难受,四肢背脊却又凉飕飕的。嗓子痒,咳得肺疼。
“醒了?”
苏晋东在问她,她想说自己其实根本没睡过去,都听得见,可是张不开嘴。
丞相大人温热的大手摸了摸她高热的脸,又给搭上湿帕子,呢喃道:“……什么时候混进宫的……”
狗男人又在说什么?
……
“大人,药好了。”
“给我吧,你们都出去。”
陈威笑嘻嘻地退出去关上门,和李子树挤眉弄眼,大人舍不得下手,就由他们来好了。
吃过药要发汗驱寒,元青只觉得浑身水淋淋的热得难受,挣扎起来,谁知一双铁臂把她给箍紧了,根本动弹不得。
“别闹,想死是不是。”
她委委屈屈地瘪嘴,这狗男人。
苏晋东靠在床架子上,黑着脸,怀里的人咕咕哝哝的不停骂狗男人……
……
一夜过去,苏晋东一夜没合眼换帕子,擦汗,药也喂了两副,但床上的人不仅没有退烧,反而烧得脸都发紫了,平时叭叭叭不停的小嘴儿起了白皮。
“去,把大夫找来!”
老大夫远远一瞧便快速走上来把脉,摸着胡子不住叹气,“难了。”
苏晋东放在膝盖上的拳头都抖了起来,眼睛布满血丝,“可有见效的法子?”
“老夫已经开了最好的药,若是不见效,想来……”老大夫觑着他风雨欲来的脸色,身体一僵,改口道:“只得加重药力,也不知她受不受得住。”
苏晋东很想骂他庸医,可实际上这位老大夫是浔阳城最好的,他生硬地说道:“不管用什么方法,把人救回来。”
“老夫尽力而为。”老大夫掏出银针往元青胸口扎了几下,“扎了针,至少能好受一些,快去按照这个药方抓药吧。”
照例是陈威去抓药。
李子树瞅了眼老大要吃人的脸色,走上前来。
“属下送大夫出去吧。”
“慢着。”苏晋东坐在床边头也不回,“大夫留下,等喝了药再看看。”
“可老夫的药铺……”
“本官没跟你商量。”
一瞧他那眼神儿,老大夫猛一哆嗦,坐在桌子边再不敢提走的话。
把李子树急得,打算去外边拦着陈威自投罗网。
“去哪儿?”
后边儿的声音听似温柔,却低沉不容置喙,李子树干笑道:“属下怕陈威笨手笨脚,动作慢,去帮个忙。”
“用不着。”
正在抓药的陈威想着人都要死了,于是故技重施拿了最开始的草纸药方,还让药童每样少点量,熬了一碗就端了出来。
门口的李子树拼命给他使眼色,他却没看明白,却听里边儿苏晋东喊道:
“药熬好了就端进来。”
“来了。”
陈威一进去就对上苏晋东幽深的眸子,“大夫,把药检查一下。”
李子树一巴掌遮住脸,大写的一个惨字!
……
“陈大哥,这是在做什么?”
苏采蓝来到院子里散步,却见陈威举着一尊锻炼用的石磨,寒风凛冽中上身不着一缕,大汗淋漓。
等到了正面,她吃惊地捂着嘴,“又惹哥哥生气了?”
一张大猪头脸!
以往被罚,陈威还会咧嘴说笑,但这次竟堵着气不说话。
“你们做什么了?”
陈威吭哧半晌,把昨天的事儿都说了,还补充道:“我们也是为大人好,小姐你也知道,真不能留下小皇帝啊!”
谁知一向善解人意的大小姐也指责他们。
“先不说陈大哥和李大哥违背了哥哥的命令,陛下他作为一个帝王也该死在宫里,死在围攻之时,而不是你们用这种龌龊手段害死。”
陈威想了半天,还真就是这么个道理,叹了口气说道:
“没想到我陈威自诩聪明一世,竟然还不如大小姐想得通透。”末了又憋屈地咕哝道:“但是大人是不是对小皇帝太好了,又是喂药又是守夜的,他不会真的被掰弯了吧?”
苏采蓝一愣,“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