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爷~！”
从赵平安进门开始，龟公就注意到了这位阔别已久的“老友”，凭借他对这位纨绔脾性的了解，赵平安进来没有第一时间没往楼上去，十有八九都要出事。
于是他也顾不上手上的活儿，放下酒水就向着赵平安的方向走，终于是在祸事爆发之前，堪堪叫住了这位爷。
“好久不见啊赵爷，听说前段时间你去了洛阳，小的和姑娘可是日夜吃斋念佛盼着赵爷平安归来，今天再见到赵爷，可真是佛祖保佑。”
听完龟公的一番言语，赵平安纵然是心中有气，也去了气分。
“十句话里假十句，但奇怪的是，这人啊，就是爱听，你小子小道消息这么灵，干脆去关东当线报得了，凭你这张嘴，不得把那些倭国人给忽悠瘸了？”
“赵爷这可使不得，咱可是从楼里姐们那儿听说，关东那边别说是人，就连野狗都活不下去，我还是好好伺候各位爷来得实在，那种要命的活儿，我可不敢想，倒是赵爷您真是人中龙凤，前段时间洛阳又是饥荒又是瘟疫的，也就是像您这样的真人，才能出……淤泥。”
“出淤泥而不染！”
“对对对！”
龟公一脸堆笑。
“对了赵爷，我家柳魅姑娘此时正得闲，您要不上去坐坐？”
“都两个月了，你家姑娘恐怕是早就不认识我喽！”
“那哪能啊，咱家姑娘昨天还……给您烧香拜佛来着。”
这一停顿，令赵平安疑窦丛生。
作为纨绔的那些日子，赵平安可没少跟眼前这位龟公接触，不说了若指掌，却也算是熟络。
此前的交涉中，这种情况发生不少，大都是说飘了没收住嘴。
为此，自己曾经狠狠“教育”过他。
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赵平安眯着眼睛看向龟公，谁知柳魅的声音却突然从两人身后传来。
“赵二爷，是你么？”
赵平安转头看向柳魅，就觉着柳魅身形相较之前清瘦了少许，眉眼间也多了一分憔悴。
显然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这飘影楼的头牌花魁经历了许多苦难。
至于这苦难为何，赵平安从柳魅的衣着便能窥见一二。
“是我，不过柳姑娘，你这一身是怎么回事？”
“小龟没告诉你？”
“姑娘，我这不是在给你拉客么，难道你想让赵二爷也被那个倭国的狐媚子抢走？”
听到龟公这话，赵平安眉头微皱。
“飘影楼有倭国人？”
“对啊，这里的花客十有八九都是冲着那个狐媚子来的，说什么要为国争光，让那个狐媚子下不了床，结果一个个站着进去，扶墙出来。”
“小龟，这要是让梅姨知道了，你这个月的月钱恐怕就没了。”
听柳魅这么说，龟公愤愤的闭上了嘴。
“赵二爷，如今我已经不再是飘影楼的头牌，不过赵二爷若还愿意到柳魅房中听曲儿，柳魅自当竭尽所能。”
柳魅话说得委婉，但眼神中却透露着希冀。
赵平安不忍拒绝，便跟柳魅进了房间。
这是一间还算精致的卧室，但与柳魅之前的环境比，就不是差了一星半点。
“屋舍简陋了些，却不妨碍听曲儿，赵二爷今儿想听啥曲儿？”
说话间，柳魅已然抱起了被置于木架上的琵琶。
赵平安安想了想。
“十面埋伏吧！”
柳魅拿起拨片，一抚，便是心惊与惶恐。
二八胡同是烟花柳巷，北平的不夜城。
乡绅富豪在这里花钱取乐，但这里不认人，钱才是主人。
只要有钱，在这里就没有办不到的事儿。
同样的，只要是能赚钱，这里就没有请不来的人。
倭国人只是明面上，可私底下藏着多少异域风情的皮囊赵平安也说不上来。
他只知道，倭国人已经在这儿扎了根，往后这飘影楼恐怕就再也不能当做自己维持“纨绔”形象的场所了！
做些什么事情都得防着人听墙角，那感觉想想就糟心。
不过既然来了，赵平安便想着怎么也得看看那位新来的头牌长什么模样，免得日后在其他场合撞见时不认识。
作为北平第一纨绔，把飘影楼当成第二个家的赵平安竟然不知道飘影楼的头牌，传出去不叫人笑掉大牙？
琴弦崩裂的声音打断了赵平安的思绪，抬眼看去，就发现柳魅已经将琵琶放在了一边。
“有些日子没有保养了。”
“无妨，我是打算来找你说说话的，却没想到不仅是我赵家遭遇了变故，连你也……唉，说来说去，都是这倭国人惹的祸，得着机会，把他们全都咔嚓了才好。”
赵平安二郎腿一翘，几句话便让柳魅面上浮现出笑意。
“你还别说，这梅姨脑子是真好使，门路也广，怎么着就会被我这么个角色骑到头上拉屎的？连倭国女人都能找来，怕不是要被警署当成汉奸抓了去？”
“赵二爷有所不知，这倭国女人不是梅姨招来的。”
“不是招来的？那她还能自己来不成？”
“赵二爷果然聪慧，一语中的。”
赵平安面露惊色，稍稍一琢磨，就察觉到一丝不妥。
车站码头的排查之严苛，赵平安是看在眼里的。
如果没有官方的通行证，那洋人即便是到了北平，也会被警署抓回对应的特使馆。
要么补办通行证，要么被遣送回国。
就连柯娜想要入境，也是套上了法兰西特使的身份。
她一个倭国人，竟然在北平干这种行当，就算是梅姨想收，也得考量考量自己的那发福的肚腩能挡得下几颗子弹。
不简单啊！
赵平安心中感叹，但脸上却未表现半分，语气中依旧带着惊讶。
“她可是倭国人！只要有通行证，到哪不是众星捧月高人一等，她到这飘影楼来，嘶~！着实让人匪夷所思。”
“那倭国人叫樱本惠子，平日里虽然言语不多，却也不是半句话都搭不上，赵二爷你这个问题用她自己的话来说便是，她觉得这是一种文化，一种习俗，而她，则是将两国文化习俗糅合在一起的纽带，这是一项十分高尚和神圣的任务，所以她会尽自己所能的促进双方的文化交流。”
闻言，赵平安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