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青踏着上班的铃声走进了银山厂区。
她在这里也有单独的办公室,但银山这边她一个月也来不了几次。银山厂区的财务主要由财务总监胡树立负责,两人办公室挨着。
胡树立是公司的老人,虽然也是财务总监,但在叶青青面前却是相当谦恭低调。他知道,自己没法和叶青青比。所以,见叶青青今天过来,便主动来到叶青青的办公室。
就杨宇杰昨天说的第四季度销售新政问题,叶青青和胡树立统一了意见。
胡树立说:“我起草一个文件,尽快发给你,你拿给董事长看吧!”
叶青青点头,说:“我一会去成品库看看,你没其他事我就下山了。”
胡树立连说没有,转身离去。
叶青青下楼,在二楼楼梯口正好碰到朱成祥。
朱成祥满脸殷勤,老远便巴巴地问:“青青来了,稀罕,稀罕,好久不见了。”
在银山上能让朱成祥如此低三下四的,除了杨宇杰,也只有叶青青了。
叶青青看着朱成祥那大馒头一样的白脸盘子,几道抓痕虽然正渐渐地退去,但依然清晰可见。遂笑着调侃道:“书记没看到我,我却看到书记了。我就是特意来看看你,只是走得匆忙,没来得及买水果,你可别挑理!”说完,便忍不住咯咯地笑起来。
“什么事还劳驾青青姑娘亲自跑一趟?有啥事尽管吩咐。”朱成祥佯装不解,顾左右而言他。
叶青青说:“谁敢吩咐丞相大人。你还有没人刷的厕所吗?看我怎么样?”
朱成祥满脸狐疑,连忙说:“哪敢!青青姑娘的意思是——”
叶青青笑道:“我的意思就是没啥意思,朱书记不要乱猜。我要到成品库去看看。“
“好,好,好!用不用我陪你?”
叶青青说:“不敢。我就查看一下库存情况,书记没事的话我就走了。“
朱成祥一边目送叶青青远去,一边咀嚼着她刚才说的话。
成品库就在办公楼的西面,现在杜鹃是这里的保管。其实成品库也没啥可看的,工程上的大型非标设备像气浮机、厌氧反应罐等都是现场施工;压滤机、固液分离机也都是定制,只要装配车间装配出来,业务员都在现场盯着呢,随时发货。现在的市场就是这么好。
叶青青要想知道成品库的情况,一个电话就解决了,何况,ERP系统上也会看得清清楚楚。
在杜鹃的陪同下,叶青青随便转了一圈,便向生产区走去。走出两步,她回头笑着问杜鹃:“听说你们快要结婚了?到时候可不要忘了通知我。“
杜鹃忙说:“叶总大驾光临,我们当然求之不得。那——到时候我可真给你下帖子了?“
叶青青笑着比画了一个“OK”,转身离去。她很想知道,林嘉树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林嘉树正在车间和厕所之间来回担水。
后勤科这两天要浇花,水管暂时不能借他用。银山上土层很薄,天气稍微干旱,花花草草的特别容易干死。
林嘉树只好挑着水桶到相邻的车间担水。好在车间离得不是很远,这种担水的活他以前不是没干过。饶是如此,几担水下来,肩头也变得红肿了,每次担水都疼得龇牙咧嘴。
银山工厂的院子同样分前后两层。前院低,后院高。前院小,主要是办公区和仓储区,后院大多了,所有的生产都在后院。
叶青青走过几个车间后,老远就看见一个人正挑着担子,甩着两条大长腿疾走如飞。不是林嘉树是谁。
看到有人走来,林嘉树开始并没在意,以为是上厕所的。但那人越走越近,竟然是叶青青!林嘉树几乎想都没想,担着空水桶躲进了冬青树后面。那都是几十年的冬青,长得跟树似的。
她来干什么?来厂区视察,路过这里?林嘉树心里胡乱地猜测着。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愿意让叶青青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无论何时,他都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在这个女孩面前。
叶青青到了厕所这里,却不见林嘉树的影子。她眼睛转了转,嗒嗒嗒地踩着清脆的步点远去了。
林嘉树松了一口气,从冬青树后走出来,挑着桶向车间走去,还差一担水。他今天心情不错,打算下午开完会后就去朱书记办公室,和他面对面地“较量”一番。当然了,不是去吵架,而是“沟通”,他已经为此谋划了许久了。所以,尽管肩头火辣辣地疼,他还是忍不住哼唱了起来。
但当他担着水返回来的时候,从女厕所里笑吟吟地走出一个人,正是叶青青。
林嘉树的歌声戛然而止,张着嘴呆立在那里。
叶青青笑嘻嘻地说:“好久不上山了,一来就听说这里是银山上最干净的厕所。正好从这里路过,我忍不住好奇过来瞧瞧。“
林嘉树只是发呆,忘记了回应。
叶青青走过来,拍着他的肩膀说:“我如果是你,一定先把这担水放下,而不是这么傻不啦叽地挑着。怎么,向我展示你的肌肉和力量吗?压不死你!”
林嘉树脸一红,这才想起肩上沉重的担子,忙把水桶从肩上卸下来。
“收拾得比我想象的还要干净,你的状态也比我想象的也好,居然还能唱歌。”叶青青调皮地说。
“谢谢叶总夸奖,苦中作乐。“林嘉树终于回过神来。
“说老实话,有没有感到委屈?一个人在这里有没有哭过?“叶青青又调侃起来。
“怎么会,这才多大点事。在家里又不是没干过活,就当清理猪圈了。”林嘉树满不在乎地说。
叶青青扑哧一乐,说:“林嘉树,我原来还觉得你是个好孩子,怎么骂人还不带脏字?“
“委屈又有啥办法?我不信,我连个厕所都收拾不了。这是我的精神胜利。”林嘉树也变得随意起来,几次接触,他觉得这个美得让人窒息的女孩并没有看上去那么高冷,反而有时候让人很暖心。
“说吧,要不要帮忙?只要你愿意,一句话的事,我保证老朱再也不会找你麻烦。不过,将来难保还会有什么羊书记、马书记、牛书记找上你。”叶青青目光灼灼地看着林嘉树。
如果是最初的几天,林嘉树巴不得有人帮自己找老朱说说话。可是现在,他心里坦然多了。他这几天一直在思考如何和老朱沟通的事情,方案已经有了,正要付诸实施呢。
“谢谢叶总。不是什么大事,朱书记和我可能只是有那么点误会。我正打算找他老人家聊聊天呢,说不定,我会说服他把这个厕所拆掉。”林嘉树说完自己笑了起来。
叶青青眨巴眨巴眼睛,说:“我怎么不大信呢?知道这个厕所在这里多少年了吗?恐怕比你我的年龄加起来都长。”
“我和这个厕所有仇,我一定把这个厕所拆了。”林嘉树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说。
叶青青说:“你若能让老朱把这个厕所拆掉,我请你吃饭;如果不能,你请我吃饭。敢不敢打赌?”
林嘉树的顽皮劲也来了,心想,输了我请你吃饭,赢了你请我吃饭,横竖都是你陪我吃饭。和这么个大美女吃饭难道不是上天的恩赐?总而言之,占便宜的是自己。哈哈哈……心里得意,嘴上说:“就这么定了叶总,可不许赖账!”
林嘉树就是信口胡说,他怎么可能让老朱把这个厕所拆掉呢?有那么大的本事,还用在这里遭这份罪?不过,他每天在打扫厕所的时候,的确在心里赌咒发誓,总有一天要把这个烂厕所给拆了。
叶青青举起玉一般的手掌,说:“击掌为誓!爽约是小狗!”
两掌相击,林嘉树心里心猿意马,乱七八糟,全身如同电击一样酥麻酥麻的。
叶青青头也不回,甩开长腿嗒嗒嗒地走了。
林嘉树又一次呆呆地看着那丰盈曼妙的身姿远去,直至消失在车间的拐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