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坏画的凶手现在一定在垃圾场翻找证据,因为只有她知道,画并不是被‘偷’走,而是被她亲手撕毁。若能找到画的残片,出来指正我,说不定还能给我叩上一顶‘因为修补不好,便把画损毁丢弃却借口丢失’的帽子。”女孩儿平静的目光如澄澈琥珀,非黑即白,那么单单看着谁,谁就会感觉被洞穿。
“怎么会是聘儿?聘儿她这几日身体不适,一直待在屋里从没出……”蓝轩欲为蓝聘辩解,被蓝老爷子抬手制止。
一声令下,他招呼所有人,“走,去垃圾场看一看!”
“这还真是个一箭双雕的好计谋。”蓝轩和蓝冬走在最后,因为还不能确定画是否为蓝聘损坏,但蓝染刚才的这番操作,足以证明,她在反击!
她这一招借‘找画’之名,不光把他和蓝聘拉下水,还趁机报了先前聘儿用后冠陷害她的仇!
“大少爷,三小姐如果真的在那儿可怎么办?如果画真是三小姐撕得,恐怕连您也……”
“我知道,你现在去联系我父亲,爷爷这边,我尽量安抚。”蓝轩向蓝冬交待。
蓝冬点点头,悄无声息的退出了队伍。
时值正上午,垃圾场里的垃圾刚刚被清理一波,却还是充斥着糜烂腐朽的气味儿。
蓝聘捏着鼻子,已经在此翻找了半天,始终连个画片儿的影子都不见。
“奇怪。”她踢开一个垃圾袋儿,甩甩脚上的脏污,正念着,冷不防,感觉后背有一阵凉风吹过。
“你在这儿做什么?”蓝老爷子气沉丹田的声音猛地响起!
蓝聘吓了一跳,转过身,便看见庞大的阵仗将她围拢。
蓝染、蓝轩、蓝翎、冯教授以及好多考古基地的工作者,除了蓝轩,所有人都在用怀疑和审视的眼睛盯着她。
“你们,你们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蓝三小姐,画找到了。”孙教授站出来说道。
蓝老爷子又问一遍:“你在这儿做什么?”
“爷爷,我……我怕四妹妹不下心把画和垃圾一起丢弃,所以过来帮她看看有没有。”画找到了?
蓝聘心里此刻有一万匹草泥马在奔腾。
心说明明她已经把话撕毁,还能找到,除非……那画是假的?!
或者她撕毁的那副才是假的?
蓝聘心里的戏有点多,短时间内,她也想不出更好的解释,只能僵硬着头皮说道。
未料,蓝老爷子直接抬起手杖指着她,露出失望透顶的表情:“你还撒谎?你究竟都做了什么事,现在老实交代,我给你个从轻发落的机会!”
“爷爷,恐怕这件事当中有误会,聘儿他都说是过来帮四妹妹寻话的,再说……”
“你给我住口!”蓝老爷子打断蓝轩,深吸一口气,点头:“你们兄妹俩是以为我眼睛昏花了,还是老糊涂?连明辨是非的做不到?若她不心虚,没有撕毁那画儿,她怎么会想到这儿?”
正常人谁能想到来垃圾场找东西?
尤其蓝聘,她向来喜欢干净,住的地方稍微凌乱一点,她都要挑三拣四。
蓝染才刚刚回到蓝家,蓝老爷子不信,她这么快就与她姐妹情深,亲自跑来帮忙找画。
“爷爷,我没有,您一定要相信我。”蓝聘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老爷子拆穿,他是整个蓝家最有威望的人,失去他的赏识,以后她在蓝家还怎么待下去?“爷爷,我可是您的亲孙女儿,你连我的话都不信吗?”
“我想信你,可聘儿,你太让我失望了。先前,后冠的事儿,我本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计较,可是没想到啊没想到,对你的放纵,竟然让你铸就了更大的错!”
“爷爷,后冠的责任不在我,你明明看见的,是四妹妹,是她绊了我,那是她的责任……爷爷,我真的没有撕毁这幅画,您看它不是完好无损的在这里吗?”蓝聘说罢就要取那画。
孙教授早就被她搞怕了,吓得一退好几米。
本来,他想开口说两句,可眼下蓝老爷子在教训晚辈,他们外人还是不插嘴的好。
唉,都说大宅门儿里是非多,今日算是让他长眼界了。
就算是堂姐妹,也不能算计人到这样的程度……孙教授在心里想。
蓝聘矢口不承认,画被她损毁过,蓝老爷子别开脸,已经不想多看她一眼。
“你们兄妹俩,一个犯错,一个隐瞒,现在真相已经大白,即便没有证据,我也不会放过!”
“爷爷,请您再容我……”
“你不必说!”蓝老爷子怒瞪着蓝轩:“说得再多也是狡辩,枉我一向器重于你,就算聘儿是你亲生妹妹,可她为了陷害堂妹不惜破坏文物,你也不能包庇!”
蓝轩:“……”
他铁青着脸,对跪在地上的蓝聘命令。
“聘儿,不要再说了,快向爷爷承认错误!”事已至此,是他们兄妹大意了。
他们还是把蓝染看得太简单,低估了她的能力。
修补后冠或许只要一些专业技巧,可是修补好一副被撕碎的画……
蓝轩心里更加没底,蓝染手里到底藏了多少底牌!
“哥……”蓝聘哭着呼唤,她当然不能认罪,认罪她就完了。
蓝轩见她执拗不悔,立即噗通一声,陪她跪下。
“爷爷,是我监督不利才让聘儿犯下这么严重的错误,还望您看在她年纪小,不懂事,饶过她这一次,责罚我愿意待她领。”
拉老爷子眯着眼,叹息:“轩儿,你要知道,有些错误,我们做家人的可以原谅;但有些错,牵涉甚广……就拿后冠和画来说。两次,都幸好有你四妹妹及时补救,否则单凭一个损毁文物的罪名,聘儿就要被送去大牢里吃苦。你若不让她接受惩罚,日后她不长记性,若再犯出更大的错误……这并不是在帮她,是害她啊!”
蓝轩听罢,挺直的背脊突然松动。
蓝聘一听自己要受到惩罚,立刻哭着抓住老爷子的裤腿哀求:“爷爷,真的不是我,您为什么不相信我?您不能光听新蓝染的一番话就给我定罪,若非说是我做的,她有什么证据?”
蓝老爷子闭上眼,似乎被蓝聘的哭声干扰,有些于心不忍。
蓝轩趁机说道:“爷爷,聘儿她执意不肯承认,说不定真的不是她。”
老爷子突然睁开眼睛,眼底的浑浊散去,陡然间,清醒精神。
“轩儿,你说有可能不是她?好,那爷爷问你,刚刚在你屋里发现画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撒谎说那画是你拿了?而不告诉我们实话?”
老爷子温和的询问,反而让蓝轩产生了心虚。
“我……”
“你不用解释,因为你自己打心里都不信,聘儿的为人。”
“……”
“你说了一个谎,就要用一百个谎言去弥补;你做一件亏心事,在你看人的时候,都没法摆正眼睛。”
蓝轩彻底无话可说,至于蓝聘,任她再怎么哭,怎么求,老爷子要罚她,不止是说说而已。
“你和你大哥先回去,自己到祠堂,领家法吧。”
“爷爷……”不依不饶哭着的蓝聘,最终,还是被蓝轩灰头土脸的带走了。
*
夜晚,考古基地因为蓝轩兄妹两个的离去,竟然给人一种格外祥和的错觉。
蓝老爷子独留下蓝染和蓝翎兄妹在身边,这在以前,可是绝无可能的情况。
他们尚未回归,蓝家大宅各处,早已传遍了内幕。
“听说了吗?大少爷和三小姐因为犯了错,被家主遣回来了,家主现在只有二爷家的一对子女跟着。”
“家主此举……可是蓝家的天要变了?”
“不知道,听说老爷子这次很生气,当众表明要对四小姐倾囊相授!”
“你说什么?四小姐?她可是从小……病秧子!老爷子要把蓝家交给她?不会是老糊涂了吧?”
“你们可别小看了这四小姐,她在考古基地立了两次大功,深的老爷子器重,眼瞅着已经超过了大少爷。”
“想不到二爷和二少资质平平,接回来的四小姐资质竟然这么惊人!可真是有福气啊。”
“若蓝家天要变,那么我们,也得趁早站队啦。”
例如此类的言论,在蓝家口口相传,几乎没有停下来过。
“糊涂,你可真是糊涂!”徐颖一把拍在沙发扶手上面,头一回觉得自己生的女儿笨拙。“这明显是蓝染事先就给你下套,什么修复了画?我看你撕碎的那副就是假的!”
“若她真有这么沉的心机,可以运筹帷幄,妈,这个人,万万留不得。”蓝轩眼底闪过一抹狠色。
他也是经过和母亲、妹妹的一番分析才想通,蓝染肯定是做好了准备,就等着他们上钩。
什么修补完善,世界上就算有这种技术,也绝对不是蓝染这样的黄毛丫头,可以掌握。
“这样的人自然不能留,可既然她是你二叔的亲生女儿,把她逐出蓝家不太可能,我们只有按照你父亲说的,把她……”
难以成眠的深夜,总是处处充斥着琐碎的细语。
蓝染退后一步,将这么晚还来探望她的长辈请进了门。
蓝老爷子一进来,就眯着晶亮的眼睛,问她:“四丫头,那一幅画,我思来想去,还是好奇你到底是如何将它修复好的?能不能和爷爷讲一讲?你和这些手艺之间的渊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