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要扬起的唇角,一点点回落,心也一点点沉坠,涌到嘴边的祝福,也被我自己硬生生收了回来
阿桑坐在铺着酒红色软垫的靠背椅上,脚裸交叉着,“沐姐,请坐!”神态有些盛气凌人。
我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阿桑,阿桑,你为什么如此不自信?瘦猴是喜欢过我,但他快要成为了你的老公了,你还在担心什么?还在怀疑什么?
阿桑看着沉默的我,语调突然尖利,“沐姐,你……你不喜欢看到我和瘦猴结婚?”
我的心被阿桑尖利的语气刺中。
我看着阿桑眼睛里对我的防备,心隐隐作痛:阿桑,阿桑,你心里到底把我想成了什么样子?
我又说服自己,是我想多了,我极力做出无所谓的样子,极力平静,“阿桑,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为什么要不喜欢?”
阿桑双手在她自己的膝盖上紧紧抓握成拳,嘴角的肌肉因为紧张而略略有些抽搐,“沐姐,有件事我想拜托你!”
我把双手插入口袋,耸耸肩,“嗯,你说。”
阿桑眼珠子动也不动地盯着我,舔了舔唇,说,“我希望你找个理由……不要来参加我的婚礼!”
我心头一涩,垂下眼帘,下巴微沉,“嗯,知道了。”
阿桑顿了顿,“你不问我为什么?”她说这话的同时缩着脖子,肩膀微微耸起,下巴紧紧贴在脖子上,她的不安和焦虑是那么显而易见。
而阿桑时而抬起眼皮看着我的眼底,有深深的恐惧。
她在害怕!
只有知道我底细的女人,才会露出这种表情。
她们怕自己的男人,被我这种不堪却漂亮的女人勾走,他们怕自己的男人,被我这种下贱又风骚的女人迷住。
我这样的女人,是所有正派女人的公敌。
可是阿桑,你口口声声叫着我姐,只是嘴上叫叫的吗?
可我却当了真,我把阿桑你当成我的妹妹了……原来,满嘴谎言并不是我这种坏女人的专利。
我维持原样,但语调极是坚决,“我不想知道!”阿桑,阿桑,求不要对我太残忍。
阿桑却突然身体前倾,伸手来握住我的手,“沐姐,我知道你是……”
我抬起头,盯着阿桑,阴阴地狠狠地打断了她的话,“你知道我是婊子,那又怎样?我本来就是婊子,在认识你们之前就已经是了!”
阿桑被我的样子吓到,呆呆看着我,嘴唇动着动着,半天没说出话。
我大力把被她握住的手抽出来,和我自己的手交叠,紧紧抱在胸前。
我的语气锋利如刀,“阿桑,我要见一下瘦猴,我有事让他帮忙!”
我顿了顿,冷冷地笑了,“我和你,和你们,本来就不认识,你放心,你的婚礼我不会出现!”
扎溪卡草原上的相处,我对阿桑还算有几分了解,她为人古板,性情自我固执,她认为事情是什么样子的,无论我怎么解释都改变不了。
况且,我也没打算要解释。
我就是坏女人,在认识阿桑之前就已经是了。强行编造谎言,只会让我自己看起来可笑且虚伪,恶劣且狼狈。
阿桑惊恐地看着我,“你找猴子要干什么?”
我面色冷冷,“阿桑,那是我的事,而且,我劝你最好今天让我见一下。”
我真不想和阿桑废话这么多。
阿桑如果聪明,让瘦猴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和我商量,总比以后她看不见的好。
阿桑显然不笨,她调整调整心情,恢复那种什么都不懂的面孔,打开门,出去了。
不一会,阿桑就把瘦猴给我叫来了。
“沐姐,阿桑说你……找我……有事?”瘦猴带了一身酒气进来,脸红红的,说话都有点大舌头。
阿桑搀着瘦猴在椅子上坐下,抹一下头上的汗,看一眼外面,又看看瘦猴,似是外边有什么事需要她去,但她又不放心我和瘦猴单独呆在一起。
我给瘦猴拿了个桔子,对阿桑道,“你去把阿勇叫进来。”
瘦猴接过桔子,咧嘴看着我嘿嘿嘿地笑,“谢……谢沐姐。”话刚说完,就把没有剥皮的桔子往嘴巴里塞。
阿桑立刻去抢,桔子已经被瘦猴吃了一大半。
阿桑用纸巾擦擦手,拿起挂在胸口的手机,“喂……阿勇,沐姐让你来一下,猴子醉了。”
我冷笑,挑眉,阿桑这是把我当贼防了。
阿桑挂了电话,扯几张纸巾给瘦猴擦着嘴,眼睛看都不看我,“有件事我想我得跟你说一下,艾迪喜欢阿勇,她的父母对阿勇也非常满意,艾迪……”
我冷冷打断,“阿桑,不要跟我耍心眼,相信我,你要真惹火了我,对你不会有什么好处!”
阿桑瞪大双眼看向我,嘴巴因为震惊而微微张开,瘦猴擦嘴的手也僵住。
我也冷冷地看着阿桑,手中拿着一个桔子剥开,一瓣一瓣丢进嘴里。
阿桑印象里的史家沐,一直是温和好说话的史家沐,她没见过现在这个冷漠刻薄,残忍到一句话就能噎死人的史家沐。
阿桑出生上流社会,在这个荒淫腐化灯红酒绿的时代,上流社会才最下流。
阿桑一定对勾心斗角的戏码不陌生,她也一定厌倦了那种表面风光,私底下肮脏的生活,所以她才会什么都看透什么都懂,却依然拥有一张天真烂漫的面孔。
我不怪阿桑,阿桑的反应是正常的,但凡身边有心爱男人的女人们,都容忍不了自己的男人,接触像我这样见钱腿开的婊子。
瘦猴和阿勇分不开,阿勇如果和我在一起,等同于瘦猴和我也会有接触。
阿桑搬出艾迪来,我不是嫉妒,也不是不接受。
我只是不想听阿勇和别的女人的事情。
我知道阿勇他终归会属于别的女人,但……我不想知道细节。
阿桑说的做的,我懂,我都懂!
然而,阿桑应该是那个唱着儿歌,咧着嘴巴傻笑的阿桑,阿桑不应该变成为了隔应我,满嘴谎言满脸横肉的阿桑……
门再次打开,一股酒气扑鼻而来。
阿勇手里拿着一杯葡萄酒大步走到我身边,蹲下,狠狠亲了我一口,“宝宝,怎么了?”
阿桑笑起来,拍了阿勇一巴掌,“阿勇,你个见色忘友的家伙,眼睛里就只看得见一个沐姐。”
我看一眼阿桑:情绪收放自如,比我的演技都要好,这个模样的阿桑,谁会想到片刻前她对我说过那样的话,女人啊,真是可怕。
阿桑感觉到了,眼睛弯弯的,笑盈盈地对我说,“沐姐,那我出去了,你有事好好跟他们说哈,饿了你们就先吃,我可能要忙一会。”
我淡淡说了声好,便不再看她。
阿桑出去时,把门给带上了,我听见她不知道在吩咐谁,说不要让闲人进这个包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