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罡性格孤僻又怯懦,从小父母双亡,给他留下一大笔补偿金和一栋楼,够他几辈子衣食无忧。
亲戚们从他身上分走一部分钱,为了面子过得去,商量轮流照顾他到大学毕业。
亲戚们照顾他照顾的很敷衍,一日三餐没个准头,只是在想起他的时候会过去看看,给他做一锅饭,让他吃个两三天。
聂罡从小饥一顿饱一顿,大多吃的都是冷饭剩饭。
他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着去做很多事情,自己照顾自己,自己给自己洗衣服。
他踩着板凳热过饭,有样学样给自己做饭,那会儿太小,没少烫伤自己,冬天煤气中毒,生病发烧也没人关心,就这样一个人生存下来。
聂罡到中学后,成绩一般,没有朋友,有很严重的社交障碍,见到生人连个屁也放不出来,畏畏缩缩,性格不讨喜让他在学校经常受到同学欺凌。
亲戚们照顾他也照顾烦了,一个个踢皮球似的互相推诿,最后没有一个人再管他。
他第一次遇见萨拉是在高三,放学在回家的路上被几个同学堵在小胡同要钱。
这样的事从他上初中后就经常发生,所以他每天上学身上都不会带太多钱。
被堵后,他主动把钱拿出来,只要给他们几十块钱,他们就会放他回家。
同学嫌钱太少,抢走他的书包,把东西全倒出来,没有找到钱,让他们大为恼火,用暴力威胁他明天多带点钱出来。
萨拉路过,一声响亮的断喝打断了他们对他施暴:“小弟弟们,干什么呢!”
揍聂罡的几人循声望去,恶狠狠地瞪了萨拉一眼,“滚!少管闲事,否则连你一起打。”
萨拉嚼着口香糖笑道:“呦,口气还不小,知道姐姐我是干什么的吗?”
“管你干什么的,立马滚蛋。”
萨拉摇了摇手里的手机:“姐姐我刚才已经报警了哦,并且把你们敲诈勒索的画面全部拍了下来,你们现在跑应该还来得及。”
几人都是高中生,半大的孩子,被萨拉这么一吓唬,心里多少有几分慌乱害怕,几乎没犹豫就放了聂罡,走之前还不忘警告聂罡:“敢告状我们饶不了你。”
聂罡蹲缩在阴暗角落,看着萨拉带着一身光朝他走来。
萨拉走到他跟前,蹲下身捡起散落一地的书本,问他:“你没事吧?”
聂罡看着那双捡东西的白皙手指,摇摇头。
萨拉把书包还给他:“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
聂罡闷不吭声,抱着书包站起来,垂着脑袋看着地面,有几分局促的又摇了一下头。
直到萨拉离开,他都没有鼓足勇气对她说一声谢谢。
萨拉离开后,聂罡才走出死胡同。
萨拉提着一个小袋子又追上他:“刚才忘记对你说了,以后别人堵你,你就跑,跑不了就大声求救,别跟个傻瓜似的任人欺负。”
聂罡默默的点点头,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些话,他一直以为别人欺负他是正常的事。
萨拉把手里的东西给他:“我没钱,只能给你买几个创可贴和消毒水,你回家自己把破皮的地方擦一擦。”
聂罡站着没动。
“接着啊。”萨拉直接把东西塞他怀里,转身后,想起什么似的,又回头问了一句:“对了,你不是哑巴吧?”
聂罡蚊子哼哼似的开口说了两个字:“不是。”
“拜拜。”萨拉冲他挥手笑了笑,笑容璀璨又温暖。
聂罡只抬头看了一眼,便被这个笑容迷愣了神,心中的世界仿佛被这个笑容照亮了。
萨拉的身影离开很久后,聂罡才回过神,他看着怀中袋子,心中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珍贵感觉。
因为这是他第一次收到别人送给他的东西。
也是第一次被人关心。
往后一年,聂罡没有在那条路上再遇见过萨拉。
第二次见到萨拉,是聂罡大一下半学期。
礼拜天他去市中心买电脑,买完东西坐公交车回学校,上车投币时,发现手机和钱包全不见了,全身的口袋里只找到了一块钱,还缺一块。
市中心人流量大,每班公交车都挤满人,聂罡站在车门口影响后面乘客上车,司机毫无感情的问他上不上车,不上就下去。
聂罡拿着一块钱看着司机,紧张的掌心都跟着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水,结结巴巴的说,“我,我就坐三站,可不可以投一块钱。”
司机斩钉截铁的告诉他:“不行。”
后面上车的乘客推了聂罡一把,抱怨道:“别堵路,能不能有点眼力见,没看见后面一群人呢。”
聂罡窘迫的满脸通红,手里唯一的一个钢镚被人推这么一下从手中掉落,不知滚向何处。
众人的目光让他无所遁形,聂罡有一些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在他提着东西准备下车时,一只手伸了过来。
“我帮你刷卡。”
聂罡抬头看到是萨拉,眼神瞬间为之一亮。
他终于又见到她了。
萨拉收回公交卡,坐回司机后方的位置上。
聂罡站在司机旁边,又忍不住兴奋的偷看了萨拉一眼,不小心和她对上目光,脸红到耳朵根,立马躲避似的低下头,轻声说了句,“谢谢你。”
萨拉显然早已忘了聂罡就是曾经那个“哑巴”,笑道:“没事,出门在外,谁还不遇见一点难处呀。”
第二站萨拉起身下车,背包上的银白色铃铛挂饰掉在座椅下面。
聂罡捡起铃铛,想叫住萨拉告诉她东西掉了,车厢里已经没了萨拉的身影,从此那个铃铛挂饰便被他当成了钥匙坠,一直带在身上。
之后聂罡为了再次遇见萨拉,便一直在她下车的地方等她。
终于在一个月后再次找到她。
他一路跟着她,知道她礼拜天来这里是去某电视台当舞蹈演员。
知道她的名字叫萨拉。
知道她在隔壁城市读大三。
知道她打了很多份工。
知道她过的很辛苦,鞋子坏了用胶水粘住继续穿。
他去她打工的快餐店吃饭,去她兼职的便利店买东西,看着她在大街上发传单,他却只敢躲在远处,不敢靠近她,也一直没有勇气和她说话。
之后他关注了萨拉微博账号,知道她参加女团出道综艺。
他希望她能拿第一,节目播出后,他每天都给她投票,可她的人气和票数永远和第一名相差许多许多。
他想帮她成为第一,让她得到想要的。
于是聂罡用电脑黑入那个网络播放平台,给萨拉制造假数据。
然而等到节目再次播出后,萨拉的票数只有他制造的五分之一。
他看到节目组公布出来的票数很气愤,当晚黑入节目组后期电脑,又意外看到萨拉被淘汰,他认为萨拉在节目组受到不公平对待,植入木马软件,让节目组电脑瘫痪,并毁掉已经录制好的片子。
节目因此停播一期,丢失的录制无法找回,制造了那起停播事件。
之后只要有人在网络上留言骂萨拉或说她不好的,他便黑入那人帐号,没日没夜的重复着这件事。
萨拉参加同学会,那些嘲笑萨拉的人,聂罡也一个个找到他们。
后来萨拉转行当演员,身边出现了一个男人。
他知道萨拉喜欢那个男人,因为只要那个男人出现,她的眼神就一直在他身上。
他不在乎萨拉喜欢谁,也没有别的奢望,只要他每天能看到她就行。
他心甘情愿,默默无声的为萨拉做任何事。
就这么过了几年,最后,他听了萨拉朋友的话,心里开始有那么一丝期望,希望萨拉也能看见自己的存在。
他把萨拉带回家后,在床边看了她一夜,那是他这辈子过的最开心的一晚,他希望时间就此停驻,让他就这样看着她,永远的守着她。
然而,萨拉在醒来后,终究还是离他而去。
他盲目而绝望。
没有人对聂罡好过,这些年他把对萨拉的幻想当成了人生的意义。
幻想破灭后,他自然没有活下去的理由。
身体坠落到地面的一瞬间,如同出现幻觉般,他的眼前浮现出自己的一生。
带铃铛的钥匙从口袋飞出掉到他身体旁一米外,他抬起胳膊,一点一点的向那个铃铛伸去,可无论怎么努力也够不到。
如同他抓不住不远处的萨拉一样。
死了,也就万事皆空了。